“那上面的意思是……”
“还能怎么办?实在不行就这么一直关着呗。虽然有点可怜,但这种随时发狂又杀伤力极高的东西,难道还能放出去?”
“谁说不是?不过听说黎组长好像不太同意,说是堵不如疏,把他这么关着和原先在结界里关着没区别,还不如试着……”
就在这时,监室的铁门被打开,一束光从外面射进来,照在穆塔身上。
亮光里,站着当年那个送他一块糖的女孩。
“别靠近我。”
我是个怪物,我不想伤害你,不想伤害任何人……我没有保护好族人,我很想也很努力了但我还是没有做到……我不行……我太无能了……我随时都可能再次发狂……不要信任我,不要过来……
他拼命地向后躲着,将自己缩进离门口最远的那个角落,剧烈地颤抖着。
——那是恐惧。他厌弃这样的自己,也恐惧着自己。
但她不恐惧。
她依旧毫不犹豫地一步步向他走来。
“不是你的错。”她在他身边蹲下,轻轻握住他的手臂,那种温暖再次透过皮肉蔓延开来。
“监测数据已经出来了……如果没有你出手,这次自然灾害的死伤规模应该在数万人……所以你是个英雄,你救了好几万你不认识的人。”
“你不用自责的,没有人必须做到完美。——就像我爸妈他们,他们每天都那么忙,几乎每个月都有叔叔阿姨在对邪魔恶妖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的斗争中牺牲,但即便这样,他们也还是不能保证能救下每一个无辜遭到那些东西伤害的人。”
“但这不影响他们是好人,是战士,是英雄。”
“而且你这次失控也仅仅是个意外。这么多年来你都没失控过,这次只是因为你不知道过度消耗法力会导致什么,现在你知道了,以后就不会了。”
“所以,来,抬头,不要怕,看着我。”
她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下颌,让瑟缩着将脸埋在膝头的他抬起头来直视她的眼睛,温和又坚定地浅浅笑着说:“你不是怪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本能地,他还是想往后躲,但他已经躲无可躲了。
她张开手把暖热的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上,又从口袋里掏东西塞到他手心里:“给你这个,我们约好的。”
是一大把花生糖。每一颗都带着她的体温,暖暖的,像是被阳光浸透了。
“我爸说得很对,既然这只是一次意外,又暂时没有能一劳永逸帮到你的办法,把你关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更好的办法或许是让你慢慢习惯有人在身边的感觉,从一个,到更多个。这样慢慢脱敏,你可能反而就更不容易失控了。”
“本来他们是打算派位法师叔叔来,在你面前有自保能力一点。但我想着,咱俩毕竟以前认识,我不害怕,你那时也对我挺好的,如果是我的话,你可能安心一点,比完全的陌生人好得多?”
“而且自保什么的……反正你的法力强得也已经很逆天了,如果你的法攻是1000,派个防御力100的来和让我这个防御为0的来好像也没多大区别,你说呢?”
“你看……你现在已经开始习惯被我这样摸了。”
的确如此。
温暖的掌心与脸颊相贴时的触感毫无意外地引起了噬神蝶的鼓噪,他退无可退地隐忍着,但渐渐地,随着她的手坚定不移地停留在那,被那双眼睛坦然又信任地注视着,那翻滚起来的难受竟然慢慢又消退了……
甚至,不由自主地,在不知多少年里无论经历了怎样惨痛折磨都没哭过的他在那一刻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下意识地,他本能般将头靠进她的掌心,垂下眼帘,像只小动物一样贪恋地用脸颊蹭着……
她不怕他。
在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不会再次发狂的时候,她相信他不会的。
于是,他不信赖自己,却开始无端地信赖弱小的、一点法力都没有的她。
他跟她回家了。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安全起见,大人们将她的家用结界封锁了起来,等确认了他没有再次失控的迹象后再放开。她父母工作很忙,于是被封在家里的只有他们两个。
那也是这场漫长又真实的噩梦里难得的温柔与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