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可能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这个送你,就当谢礼好啦。——不值钱,爱吃的话,等下次见面,给你更多~”
猜到了他的身份,听起来似乎也多少对噬神蝶有点了解,但她竟依旧并不惧怕。
她甚至还突然上前两步,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将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然后才挥挥手,跨过那道“门”回去了。
——那是一块其貌不扬的花生糖。
女孩手心里柔软的温度,仿佛还在那糖纸和他的皮肤上久久地残留着。
而且神奇的是,他那早已被邪蛊扭曲异化了的味觉,唯独在吃那块糖的时候,竟然好像正常了。
是甜的。
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很贪婪又很珍惜地享受着那块糖,总是想尝一点、再尝一点,但每次拿出来,又都只小心翼翼地咬下芝麻粒大小的一个角,害怕会太快吃完。
因着那残留的温度与味觉,他隐约地觉得,自己好像依旧是个“人”,也依旧多多少少地,还算是“活着”……
他怕糖吃完后,这种感觉就再也不会有了。
毕竟他清楚地知道,族中是不可能允许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乡人将身怀“神蛊”的圣子轻易带走的……
他们不会再见了。
至少那时候他是这么以为的。
…………
然后就是梦境变幻,又不知多久过去,某一年的某一天,他突然在静止的生活中感受到迫近的灾厄。
那是一场烈度空前的地震,然后地震又引发了泥石流,足以吞没整个山寨,甚至连附近其他外族的村寨都难以幸免,后果是毁灭性的。
他毫不犹豫地出了手。磅礴的法力倾泻出去,镇压住鸣动的大地,阻挡住奔涌咆哮的泥沙怒河,护住秘境外的山寨和其他他并不真正认识的村子。
灾厄终于还是过去,但许久以来的第一次,他将自己的法力几乎彻底耗空,甚至是透支了。
随后,就是前所未有的剧痛与饥饿。
这次已经不仅仅是无力行动浑身发软、想发疯想求死那么简单的了。疼痛与饿意像海啸时的恶浪一样一潮又一潮袭来,一浪高过一浪,共感中的苏恬恬甚至觉得视野开始逐渐模糊变红,好像一点点被血色覆盖……
视野完全被血红遮住之前,她最后看清的是穆塔眼角展开到最大限度的蝶翼形纹路,那红色深到发黑……
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血红,眩晕、狂乱、意识仿佛彻底溃散。
等好不容易再缓过来,视线重新清晰,苏恬恬惊讶地发现自己不饿也不痛了。这还是在这个共感梦里,和穆塔一起成为“圣子”后的第一次。
然后她才看见,自己还是站在那个熟悉的寨子里,但地上、房间里、溪水里,七横八竖全都是穿着夜离族服饰的尸体。
被抽干了生命力,皱缩成一具具皮包骨的干尸的、满脸惊恐死不瞑目的尸体……
她缓缓地捂住张大的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穆塔站在漫山遍野堆叠尸骨的中心,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显然也是才缓过神来。
良久后,他慢慢地勾起身体,像是恐惧至极一样颤抖着抱住自己的手臂,用力得指甲刺破皮肤,嵌到肉里……
——他最恐惧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他终究没能做到他唯一必须做到的事。
那一刻,巨大的痛苦、无助、自责和自我厌弃向他袭来,将他吞没进去。
…………
这时梦境的场景再次变化了。溃散重组后周遭变成了一间的囚室,铅灰色的四方小屋里只有一张钢丝床,紧闭的门上有栅栏状的气窗。
唯一与监狱不同的是,这房间的墙上地上天花板上都画满了符咒。各个流派的法术都有,目的全是封印与禁锢。
穆塔蜷缩着坐在那张床上,强大法力带来的过人五感让他听见很远处看守的交谈。
他们说,他身体里的东西太强大也太奇怪了,队里的各派系的法师都看过了,没人能把它安全地弄出来,让它不会再去寄生另一个人,更没法强行封印掉它,把它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