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城起身,清如目随他的身姿缓缓而上,见他双眸微动,语气冰冷道:“许娘子,冒充滇国王妃是死罪,除非你不想活了,才编出如此大谎。但你所言是否属实,以及如何处置,不是李某能决定的。等后天一早抵达滇地都督府,许娘子的诉求,自会有人审理!”
清如一听,这人还真的想公事公办啊!可自己人生地不熟,加之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印信、诏书又全被掳走,到时候真遇上个难伺候的官员就说不清了。
她腾一下起身,几步走到李佑城身侧,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求道:
“李校尉,是你救了我,如果你不救我,我早就死在那贼人刀下了,可你救了我,性质就不一样了,如同给我了第二次生命,如再生父母,所以李校尉不能对我坐视不管,对吧?清如恳求你,求你护我到滇国王宫。我来之前在舆图上测算过,滇国王宫离边防驻地都督府不远,骑马只需两日。校尉放心,等到了王宫,我自有我的办法,绝不会连累您的……”
她激动的情绪让李佑城愣怔,低头见她紧抓着他的胳膊不松,手指节泛白,指骨轮廓根根分明。
也许是这个瞬间太过亲昵,他眼神闪到一边,固执道:“许娘子,请自重,事关重大,你的忙我帮不起,都督府自会有人处理此事。”
他这是想甩手了。
可清如不死心,想到“冷面阎王”与“张翼德”的对话,灵光一闪,凑近他耳际,与他交换条件:“李校尉难道就不想知道神花教的老巢在哪吗?若你肯护我,我定助你一臂之力。”
李佑城诧异,她是如何知晓自己欲行之事?不禁盯着她的眼睛凝神片刻,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背过身去,道:“我劝许娘子还是不要把自己牵扯其中。更何况,你就算是那滇王妃,也与此事无益,反而更加麻烦。”
看来他是铁了心不愿施救,清如没再哀求,茫然失措垂了眼,紧抓他胳膊的手也倏然滑落。
“既然如此,那我自寻他法吧。清如还有一事相求,请李校尉替我安葬好送亲的逝者,并向朝廷禀明此事,厚待他们的家人。我还有一位侍女,叫落缨,滇国人,与我换了衣服,头戴王妃金钗,还请校尉帮忙搜寻下落。”
“我说过了,都督府自会有人处理此事。”
一如既往的古板。
清如的侧脸被烛火映红,那上面摇曳着落寞与哀愁。
这空档,李佑城已几步走到帐子口,回身道:“夜深露重,许娘子早些安置吧!”
她微怔,还没缓过神来,见他已走到帐外,刚要跟过去,那个叫景策的小兵便掀帘进来,笑眯眯道:“娘子留步,属下这就为娘子铺床。”
“铺床?”
景策三下五除二,转眼间案几已撤,草席素枕已铺好。
许清如还是不解,这李佑城看似军纪严明,不好相与,却总是顾及她,真是猜不透!她朝帐外看了看,这男人又没了踪影。
恭敬不如从命,清如默默躺下身来,虽然有点硌得慌,但比囚车好上不止百倍!
忽而,一缕幽香缓缓飘来,钻进鼻孔,清新怡人,清如感到浑身皮肉松懈疏解,精神也随之安逸,红肿的脖颈皮肤也不痒了。
她扭头看向旁侧,不知是谁点的香艾,正在钵盂里细细燃着,烟雾逐渐将她包裹,犹如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009。阿如
地势缓下,到边境驻地的路走得也快了许多。
隔日一早,队伍穿过匆匆竹林,视野便豁然开朗。远处平野陆续有房屋零散开来,几处炊烟袅袅,偶有鸡鸣犬吠,混着吆喝叫卖声接踵而至。
本来,这竹林是穿插小道,只不过因暴雨冲毁驿路才临时被征用,李佑城一队人马常在周边巡视,早就驾轻就熟,没一会便上了大路,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了矗立在一处高岗上的滇地边防军都督府。
登岗远眺,四野景色尽收眼底。
其实也没什么景可赏的,因为重山连绵阻隔视线,除了都督府近处的一方平整土地,和一条南北流向的窄江,再无其他。
许清如与其他流民聚在一起,顺从地等待军爷们的安排。
她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两日,秀月悉心照顾,更衣、换药、送饭,七宝阿娘更是用巧手纳了一双朴素舒适的白蛮布履送给她,清如感激不尽,登脚一试,尺寸正好,便再脱不下来,与这些白蛮族流民一同步行至此,再也不去坐那硬邦邦没有人情味儿的囚车。
李佑城讥她,说你细胳膊细腿的,肯定撑不住,还是回车里罢。
清如不屑,自那次他没答应送她去滇国一事,她对他也不再客气,干脆赖在他营帐里不走了,又挑衅说想骑他的栗色战马,却没想到李佑城竟真的同意了。
他轻身下马,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