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琰没有动作,朱唇微启道:“会计恒等式是什么?”
宁泊远一愣:“什么玩意儿?”
姜琰循循善诱道:“资产等于。。。。。。?”
宁泊远疑惑不解地看着她,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像是装的。
姜琰“嘶”了一声,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还不说实话,只能拿出杀手锏:“学习新思想?”
宁泊远还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更加生气地喊道;“你在说什么!赶紧把东西还回来!”
姜琰仍是不死心:“宫廷玉液酒?”
“Howareyou?”
宁泊远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姜琰见他是真的不知道,只好泄气道:“给你吧。”
看来宁泊远真是个算学天才,能领先南胤至少五十年。
姜琰看他一声不吭地把地上的纸捡起,轻轻掸了掸上面的土,觉得他应该是很珍视这些笔记的,于是说道:“其实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另一个时代,我在那个时代也是做着类似账房的工作,每天从我们手上走过的资金最少十几万两,一个账房能同时管理十几个商行,在我们那个时代,账房是不用手工记账的,我们有个工具叫‘系统’,我们只要在相应的单据上输入相应数字,系统会自动生成单据。”
宁泊远早已停下了捡拾的动作,看她的神情复杂。
姜琰扫了他一眼,接着看着地自顾自说道:“你这个记账方式在我们那里叫‘复式记账法’,只不过是用‘借贷’来表示钱的加减,但是不同会计科目借贷的加减情况不同。。。。。。总得来说要比这个地方的记账方式更加完善。”
她用积分从商城兑换了一本《世界上最简单的会计学》,打算给宁泊远,这是姜琰上大学时会计老师推荐的,能最快的理解会计原理和方法。
她从怀里掏出来这本书,宁泊远接过,粗略翻了一下道:“谢谢,对我多有裨益,但是我不懂。”
姜琰:“不懂什么?”
宁泊远道:“既然那个时代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姜琰:“我其实也不想来的。”
宁泊远却道:“可是你已经来了。”
姜琰轻轻蹙眉,歪过头想听他接下来说的话:“我不知道你对这个时代的想法,但我却从没觉得这个世道有多不好,或许它确实存在许多不好或者不公的地方,但这个国家生了我养了我,我在这片土地上劳作,在这片土地上实现我的价值,我之所以写下更加方便简明的记账方式,不是因为我觉得现在的记账方式有多不好,而是我觉得它可以更好。”
宁泊远忽然严肃起来:“若是我的后人突然回到百年之前的今天,我不希望她或他对我们这些努力生活的人说:‘我觉得现在这个地方不好,不如我们的好’,姜姑娘,我希望后人不要责怪我们不够厉害,不能一下子跨过百年时间的洪流直接抵达终点,任何时代都有自己的烦恼,所以我们才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改变。”
姜琰神色一滞,宁泊远的话就像洪水一般冲刷着她心中的堤坝,她突然明白自己悬崖下为何放弃求生——因为没有归属感。
孤独地穿越到这个世界,带着优越感批判这个社会的落后,时时刻刻想要回去,虽然自己已经死了,这种自暴自弃的烦躁从未消失,哪怕她教盼春看账、给宁泊远会计书,其实都是一种来自先进文明者的施舍和怜悯罢了。
她一直觉得这样做是没有错的,事实上她也没有错,只不过宁泊远点醒了她:“这个社会的人需要这种施舍吗,她凭着系统和现代教育学会的知识真的算是真才实学吗,她知道这么多能帮助这个时代人们的知识,却始终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样真的对吗?”
姜琰从来没觉得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有什么不对,但是现实世界她怎么也回不去了,若是能将自己的优势转变为自己的价值,总比在现代社会当个牛马好吧?
姜琰的思绪很乱,人生观和价值观这种事情太过宏大了,她无法现在就给自己制定一个目标,这个时代的种种规矩制度她还不清楚,未来何去何从,只能从长计议。
然而这却是姜琰最后一次和宁泊远交谈,两天后,姜琰正和沈瑜春在农舍里做饭,沈瑜春后背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是时候告别了,二人买了许多食材,锅还没热油,就听见衙役骑马疾驰而来,衙役在门口大喊道:“宁泊远亲眷可在?”
沈瑜春回道:“他没有亲人,怎么了?”
衙役习以为常道:“哦,那你们去吧,他沉船身亡了。”
姜琰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很荒谬:“怎么可能?”
宁泊远不是去粟州了吗,一晚上没回来而已啊。
衙役有些不耐烦:“赶紧去认尸吧,船上死了好多人,县衙里摆不开了,能领走回去安葬的就赶紧拖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