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正常的人类社会了解甚少,他也不知道“形式婚姻”这个名词,但这一切仍旧足以让他大差不差地猜出沈凌与阮凯之间真正的关系了。
“我和她结婚只是各取所需。否则,她怎么可能默认我戴着刻着别人名字的戒指和她结婚,我又怎么敢冒在婚礼上露出马脚的风险呢。”
他把戒指转过去,将戒圈内侧的英文字母亮给姜珂。
——那个K代表的是阮凯,和姜珂无关,更和姜琪无关。
“我需要人占住沈太太的位置,但不需要她生孩子。”
——姜琪肯定没有怀孕,否则以沈凌和他家里的关系,他不会不立刻告诉家里,跟家里人交差。阮凯在听到风声后也不至于会那么惊讶,还特意去跟姜琪本人确认了。
姜珂脸上沉郁阴怨的神情逐渐起了变化。她看着沈凌的戒指,有点震惊,有点茫然,更多还是不理解,难以置信。
“不相信吗?”
“是因为姜琪离开村子的这十年里经常会回来看你,你亲眼见到她大了肚子,她也亲口告诉你她嫁人了,怀了孩子?”
“或许她还告诉你,生了孩子之后她会需要调养,照顾新生儿也会很忙,所以她可能很久不能来陪你了,让你不要难过,不要担心?”
姜珂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似是心事被说中了。
然后她便听见男人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冷冷地问,“你有没有想过,姜琪和我结婚,为的就是可以这样骗你?”
“你听说过腹水吗?”
“有一些病,尤其是肝病,严重后就会出现腹腔积液。肚子会变大,看上去就像怀孕。”
“她不想让你知道她病了。不想让你在时刻承受着幽水的腐蚀、压制着它的同时,还要为她分心。”
“她那时可能也低估了自己的病情,以为她还能好起来,只是需要治疗一段时间,所以才骗你说要生孩子。”
“但她实际都没来得及回到市里,三个月后就就在镇上医院走了。”
“——要证据吗?这是她完整的死亡证明和病历单。”
他从文件袋里抽出几张复印纸。
岸边的潭水突然暴涌,几条鬼手骤然伸出,凶狠地夺过那些文件,将它送到主人面前。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姜琪死于不明原因导致的全身器官衰竭,无法对应现知的任何一种疾病,而且无论如何治疗都不见好转。
最后,并且最严重的时候,因为肝肾功能受到损毁,她出现了严重的腹水症状,腹胀如鼓,状若临盆。
他甚至还特意用医院的马克笔划了一下其中的“不明原因”、“无法确诊为已知疾病”和“所有治疗均无效果”,连重点都替她标好了。
姜珂的手明显地开始颤抖,她仿佛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不愿、也不敢相信。
但沈凌毫不留情地把真相戳破了。
“这不是普通的病,是阴煞入体,没救的。”
“幽水之怨,纵被镇压,常人仍不可取用,不可靠近,否则必有大祸。更何况她生于鬼月,八字阳气本就不旺,更容易阴怨侵身。”
“她每一次来看你,每一次靠近你,你从她身上获取到的每一点温暖,都是用她的阳寿换的。”
——这才是为什么幽水明明一直处于被镇压的状态,但潭水边依旧是临水村的禁地,村中生活用水一直是从外面运的。
“或许你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有阴煞,因为你就是阴煞本身。可你早就应该知道……”
“从你的身体与幽水融合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可你太无能又太贪婪,既没有能力控制住身上的阴煞,又舍不得她的好,狠不下心来不再见她。”
他的声音稍微抬高了一点,注视着水中少女的目光中含着感同身受般的理解,但语气却依旧平稳得几近淡漠。
完全理解,但并不悲悯,甚至还着某种难以描述的厌倦。
仿佛他并不觉得这有多么悲惨、多么可怜,仿佛早就看透了,也习惯了,所以平淡到并不想说这么多话解释,更懒得宽解,只是副本世界逼着他不得不承担揭露这一切的任务,所以才不得不说这么多。
正因为那种平常又厌倦的态度,他口中淡淡说出的字字句句,听起来越发残忍。
“真正害死她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郭栋、唐乾、袁馥、陈飞,不是村里的任何一个人。”
“……是你,姜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