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远，我——”
程毅看见程司远怪异的动作顿了顿，问：“你在干嘛？”
程司远听到门响就猛地收了手，随即拿起笔，一副准备伸懒腰的模样，回道：“坐累了，我伸个懒腰。”
语速之快像是有人追。
他说完才又慢慢补充道：“爸，你回来了。”
程毅站在门口愣了一瞬，开口道：“嗯，刚回来。”
周依被这不大不小的动静给闹醒了，她迷糊着眼从桌子上爬起来，又伸手揉了揉，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看清门口的程毅，才惊呼一声道:“啊，程叔叔你回来了。”
她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揉了揉鼻子说：“刚刚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
说着，还不忘斜过眼去瞟程司远脸上的表情，见对方只是抿着嘴，并没有什么不悦，顿时也放心不少。
可这心还没放到肚子里，她蓦地又瞥见程司远耳根有点红。怎么回事？太热了？
周依心里刚这样想，就听程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困了就快睡吧，别熬着了，都十一点了明天还上学呢。”
他转头看向程司远又说：“司远你也真是，妹妹比你小，能跟你一起熬吗？”
程司远闻言皱了皱眉，不知道对方嘴里哪个字让他觉得不爽。他嘴巴动了一下，可能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嗯”了一声，没有后文。
周依看了眼程司远，没来由觉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以为是程毅乱扣帽子，便开口解释道：“不是的程叔叔，是我自己不睡非要缠着哥哥，跟他没关系，你别说他。”
程司远将桌上自己的书本卷子都收拾好，背着书包起身道：“没事，你也该睡了。”
说完，搬起椅子走了出去，路过程毅的时候又偏头说了句：“爸，你也早点睡。”
程毅眉心皱了皱，觉得今天程司远有点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但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可能是自己儿子青春期到了奇怪一点也正常，之后和周依说了几句，便关门出去了。
他刚走出去几步，突然又顿住，嘴里“啧”了一声，感叹自己年纪大了，刚刚还在嘴边的事，这转眼就能忘。
于是他又退回来，抬手敲响了程司远的房间，说：“司远啊，睡了吗？爸爸有事跟你说。”
程司远正坐在书桌前，拿着个装满纸条的小铁盒发呆，听到程毅的声音才倏地回过神，顺手将铁盒放回抽屉里，起身开了门，说：“还没睡，爸怎么了？”
“是这样啊，我这次出差正巧碰到了童医生，他也刚好这几天回国出差。”
程毅说着进了门，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还记得他吧。”
程司远点头“嗯”了声，他当然记得这个人，这是当初最有可能救活苏晴的人，他怎么能忘。
程毅点点头，嘴角牵出一丝苦笑，说：“也是，你应该忘不了，如果当初能早一点遇到他，早一点发现你妈的病情，说不定她……”
他没有说下去，程司远也没说话。
两人沉寂了几秒，程毅叹了声气，再次开口道：“算了，都过去了。这次遇见他，主要是问了你的情况，说如果你还想学医可以跟着他，他教你。”
程司远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道：“我不去。”
“嗯？为什么，你不打算学医了？”
“没有，我是要学医，但不是在国外。”
“这是为什么？童医生肯教，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他在这个领域的地位你不是不知道。”程毅有些着急道：“你是担心国外的生活，还是这儿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没有！”
在程毅脑海里程司远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无非就是担心语言不通，害怕班级融不进去。至于放不下的事，他能有什么？
无非就是他那狐朋狗友，高中的情义大多走不了太远，等大了都会各奔东西。所以程毅也只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这话落在程司远耳朵里，却是变了味儿。他一下子变得应激起来，脱口而出的“没有”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轻抿着唇微别过脸，重新说道：“我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那是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当初你怎么跟你妈说的你忘了？”
程司远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他的嗓音有些哑，说：“爸，你先出去吧，让我想想。”
程毅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刚张口就瞥见程司远微微泛红的眼尾，心里倏地一软，又觉得自己刚刚说话说得太重了，斥责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圈，还是咽了下去。
他伸手拍了拍程司远的肩膀，说：“你知道爸爸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他话没有继续说完，最后也只“唉”了一声，便推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