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感到心间一阵难过,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又像是年幼时第一次吃到发酸的果子。
宁王看着儿子稚嫩眸子中的迷惘,以及分明属于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茫然,不免有些心疼。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尽量克制着,让自己在严厉之余,尽量以慈父的面孔来包容他,并不愿意让孩子因为母亲不在身边而受什么委屈。
不过有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难免泄露一些黯淡的情绪,以至于影响孩子的心性。
于是他蹲下来,唇角牵动,露出一个内浅淡的笑意。
之后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温声道:“也没什么,你只是随口说说,是父王想起一些往事,以至于太过严厉。”
他顿了顿,还是对谢承蕴道:“是父王不好。”
谢承蕴澄亮的眸子打量着自己父亲,看了一会,才道:“罢了,看在你是我父王的份上,本世子就原谅你吧!”
宁王哑然失笑,之后握住谢承蕴的手:“走,带你去吃好吃。“
宁王牵着谢承蕴的手,就这么闲散地漫步在街道上,偷得浮生半日闲,他穿过街道上的熙熙擅攘,观看着市井百态。
或许因为刚才的对话,谢承蕴并无法欣赏这春日风光,反倒是着意留心自己父王,他感觉父亲有些心不在焉,每每看到什么,总是仿佛若有所思。
比如看到路边小食,他会突然盯着那里一直看。他好奇,试探着道:“父王,你想吃吗?”
这时候,父王便会突然回神,心不在焉地道:“那就浅尝一些吧。”这么一来,他们一路上倒是买了诸多小食,根本吃都吃不尽的!
待到后来,行至湖畔,却见湖光潋滟,远山如黛,草木欣荣倒映水中,父子二人驻足湖畔,只觉满目翠绿,好一派生机盎然。
谢承蕴纵然心智比起寻常小娃儿要成熟许多,但到底只是稚童,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喜欢,好奇地东张西望。
他看锦体浪子,看诸般杂耍,喜欢得拍手叫好!
宁王垂眸看着他这般跃的样子,深邃的眸子也泛起温柔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轻笑,低声道:“这锦体浪子身上是点青。”
谢承蕴连连点头:“孩儿知道,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涅!犯人面上黥刑便是由此而来。”宁王:“是。”
涅,便是刺字涂墨之意。
谢承蕴好奇看自己父王:“父王,你如今又是有何追忆?”他可不敢用缅怀了,不然只怕又惹到他。
宁王:“没什么可追忆的。”
他淡淡地道:“能有什么可追忆的呢?”
说着这话,便见儿子歪着脑袋,清澈分明的眸子怀疑地打量着自己。倒像是看透了自己心思
他心底便泛起一丝狼狈,别过脸去,不太在意地道:“别胡思乱想了,走吧,我们去看栽树纳福。”
谢承蕴觉得父王分明是不想说,他轻哼一声:“好吧。”
宁王便牵着谢承蕴的手,沿着湖边小路往前走,因是碎石铺路,偶有水草丰美处,石板上便湿漉漉的,宁王见此,干脆弯腰将谢承蕴抱起来。
谢承蕴倒是很不自在,别扭地道:“孩儿又不要父王来抱。”
宁王知道他人小心气高,其实就是爱面子,便道:“父王只是想着,若你溅湿了衣袍,倒是要父王操心而已。”
人小心气高,一想:“父王所言极是,那父王还是抱着孩儿吧。”说着毫不客气地伸出胳膊来,揽住宁王的颈子。
宁王只觉,小世子那小胳膊软乎乎的,一团孩气,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昔年他才刚出生时——这么一想,自然又想起一些往年情景。
那些分明已经试着压下,但却不断地翻涌出来,让他一遍遍品尝的苦涩回忆。他深吸口气,按住即将翻涌出来的情绪,顺着人群,往前方走去。
这些年每年都会有百姓再次种植桑麻,如今湖边已经绿树成荫,若要再栽种树木,却是要另寻僻静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