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蕴哼了声:“你要说就说,不要总问我,你不说我哪知道呢!”
宁王哑然失笑,便和他细致讲起丽泽湖的种种传统,当然也讲了禹宁往日的荒凉,以及这十几年的变化。
他这么侃侃而谈,最后道:“承蕴,为父明日陪你过去游湖,一则为了游玩,二则也盼着你能体悟民生——
他才说到这里,谢承蕴已经板着小脸道:“要勤勉向学,孜孜以求,广纳博识,更要洞悉民情,体恤民寞,不负天下所望。”
宁王:“
他捏着银箸,深深地看了眼自己那一张嘴便口若悬河的儿子。之后,他点头:“对,你说得极好。“
他们可以换换了,让他来当这个父王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谢承蕴便有些小得意:“老生常谈,我早背下来了。”
因为这点小得意,他心情好起来了,冒口也不错,吃了一整碗更米饭。
宁王看着儿子志得意满的小样子,心中感慨,感慨之余也不仅扪心自问,自己像他这么大时懂什么?爬树捉鸟,骑马玩耍,总之并不太正经的,甚至可以说颇为顽劣。
所以谢承蕴为什么是现在这样的?
他微垂眼,回想起孩子的母亲——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她是什么性子?
她看似沉默寡言,恭顺忠诚,但其实骨子里也是一个顽劣性子,佩强固执,还是个必报的小心眼,总之可不是什么温柔规矩墨守成规的。
所以两个这种性子的人,为何有了谢承蕴这样的孩子?
用过膳,宁王便携了谢承蕴出门,因今日是中和节,一眼望去处处春幡,又有酒旗迎风而动,街道上小贩挑担摆摊叫卖。
这个季节,自然是最丰盛新鲜的季节,那些野蔬瓜果都是水灵灵的,青酒碧汤泛着澄澈的光,各样茶果小食更是琳琅满目,香味扑鼻。
正走着间,便听一阵旗鼓锣吹的喧闹之声,却是众人簇拥了迎春牛过来,那只迎春牛披红挂彩,自街上经过,引得众人纷纷围观,大声喝彩。
宁王看着那迎春牛,突然顿住脚步,仔细打量了一番。
谢承蕴仰起脸,纳闷地看着自己父亲:“父亲神情惆怅,若有所思,可是缅怀什么故人?”
宁王听这话,神情微沉,不悦地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什么叫缅怀?”
谢承蕴惊讶,睁大眼睛。
宁王:“若那人已不在人世,可用缅怀二字,若那人还在人世,怎可用缅怀?”谢承蕴不太服气:“敢问父王所思之人,可在人世?”
宁王:“在。”
谢承蕴:“既是在,为何不去寻来?”宁王:“你以为这么容易吗?”
谢承蕴摇晃着脑袋,给他说道理:“既不能寻来,可见父王和那人再不能相见,那便是香无音讯,于父王来说,若再不能相见,不就等于不在人世吗?”
宁王眼神阴沉,就那么打量着谢承蕴。谢承蕴:“?”
宁王:“今日不能见,或许明日就能见,明日不能见,还有后日,总归能相见,只要人活着,便有期盼,怎么能用缅怀二字?”
谢承蕴见他言语严厉,一时也有些怕了,忙道:“好好好,孩儿知道错了,是孩儿的错!”他素来知道,父王有时候性子很好,有时候性子很不好。
他可不能在他性子不好时惹他,那便是捅了马蜂窝一般!
宁王微阖了阖眼,道:“以后不能这么说,知道吗,你到底年纪小,哪里知道人世许多不得已。”
谢承蕴听此,有些诧异地仰脸,看着自己父王。
远处有一阵鞭炮声响起,噼里啪啦的,又有欢呼声自人群中传来。
只是在这世人欢呼的喧嚣声中,他却看到,父王的眼底凄清寂寥,就像是在下雪。
那是春日不曾到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