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合上眸子,落寞地靠在窗根上,开口道:“皇兄,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说什么,我都说给你,也免得你旁敲侧击,操心劳力。“
太子:“”
他轻咳一声,无奈苦笑:“你一个人在禹宁,父皇和母妃到底不放心,怕你越走越偏,就这么折磨自己。”
宁王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
之后才用嘶哑的声音道:“皇兄,我知道这两年你们都担心我,觉得我疯了,觉得寻不到就寻不到,大不了再续一位,可我确实放不下。”
他垂着眼皮:“最开始我恨她,恨得咬牙切齿,我想着等我见到她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以解我心头之恨,后来我想着,只要她愿意回来,那我就可以原谅她,我可以原谅她,她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再后来我想着,如果我见到她,我可以哄着她,求她回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她肯回来。"
松软的雪花飘落下来,宁王失神地望着前方,声音低到仿佛梦吃。
皇兄,如今我若见到她,我已别无所求,只想问问,她姓谁名谁,我只要再和她说句话,只要说一句就可以”
太子轻叹一声:“慢慢来,总归会有线索的。”
宁王低下头,背脊微弯,疲惫地蜷着身体,失神地道:“自从看了那位女军士的狼狈,我心里难受得很,前来里都的路上,但凡看到路边一个乞儿,我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唯恐是她如今我总怕她受了万千委屈却不敢来见我。”
太子道:“我听说,你已经下令撤回驿站客栈食店的探子?”
宁王:“是,我天罗地网地寻她,只怕反而逼得她无处安身,如今撤了各处探子,也免得她不敢住店,不敢去食肆,好歹给她一条活路。”
太子:“九韶,你为她已经尽心,她若知道,定是能感念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会回来见你。”然而宁王却不爱听这话。
人在最悲伤无助时,外人若不安慰,那是冷血无情,外人若安慰了,说些冠冕堂皇无济于事的空话,却是让人听着越发气恼。
于是宁王道:“感念?回来见我?她知道感念吗?她会回来见我吗?她有心吗?”太子:“”
他只能安慰道:“她怎会没心,我看着她并不是没心的人,她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宁王摇头,颓然地喃喃道:“不,皇兄,她没有心,她若有心,早该见我了,又怎么会至今不见踪迹,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她连承蕴都不见,那是她自己的亲生骨肉,她都不曾记挂!”
太子顿时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原不该说这话戳他痛楚,倒是又把他惹起来。
当下忙安抚地拍他肩:“九韶,你不能这么想,她未必知道你在找她,兴许她躲在一处不通音讯的所在,完全不知外面情景。”
宁王蹙眉,有些迷惘:“可她为什么躲起来?”太子:“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他这话一出,宁王瞬间抬起眼,墨黑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太子:“她有什么苦衷?”太子一愣。
她有什么苦衷?
他拼命想着她该有什么苦衷,什么苦衷能让皇弟不再痛恨,又不至于太心痛?
宁王抬起手,紧紧逮住太子的胳膊,逼问他:“皇兄,你认为她有什么苦衷?”太子心里发毛。
他无力地抬起手,试图挣脱,但却挣不脱。
他只好绞尽脑汁地想,想了半晌,终于道:“她,她怕你?对你有所误会?她顾忌你?或者她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有许多事要做?”
宁王神情陡然一顿。
仿佛有什么点中了他,他拧着眉,幽深的眸子盯着前方虚无的一点,全身一动不动。他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维中。
跳跃的火苗舔舐着古朴光润的铜炭火炉,酒气清冽,大雪松软,他的思绪漫天飞舞。太子试探着道:“她兴许抽不开身?”
宁王攥着手中的酒盏,死死盯着前方一处,之后,一字字地道:“是,皇兄说的在理。”她怕他,怕极了他。
一个会怕他怕到永远不敢露面的人。
雪花飘落在宁王脸上,他突然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