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还愣着,苏沅已重新将内脏塞进死者的肚腹中,打算将切口重新缝合好,仵作上前看了眼,啧了一声,虽这女子下刀准,但是这缝合的手艺太差了,歪七扭八的,实在难看。
仵作叹了口气道:“我来吧。”
苏沅点点头,“多谢,我不大会缝合。”
这当,谢诏正巧走了进来,他微微遮了遮鼻道:“如何?”
“出来说。”
苏沅走到外院,见树下已无人,她寻了水缸净手,“被你猜中了,刘老二去老翁家之前应该是喝了些酒,但不多,佐以河鲀。河鲀有毒,但他吃的不多,因此毒发稍迟,差不多一个半时辰,刚好卡在老翁杀人的节点上。”
谢诏见苏沅净完手,递上绸巾道:“你早就猜出此事有疑,因此一定要来看看尸首?”
苏沅点点头,“今早我和魏灵枢去了刘家,问了几句,刘二娘子无意见说出当日刘老二事先去了方宅,因此我猜测酒是在方宅喝的,方员外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谢诏闻言没说话,只是看向院中空了的椅凳。
“谢诏,你说,为何方员外要处心积虑的诬杀一个老翁?”
二人已从义庄往外走去,不远处山峦叠影,似有浓云。
“你可有猜测?”
苏沅轻嗤道:“宣明三年,老翁曾身涉东昌民田一案,此案当日闹得颇大,在今日之前我曾无意间看过此案资料,当时受害的百姓达数百人,被占良田上千亩,本该是收
成的季节,可因有人不愿签契约卖出良田,被无赖威胁骚扰,一把火烧光了当年的收成。
那一年的冬日里,东昌的百姓们缺粮少衣,冻死的不在少数。此案后来不知被谁捅了出来,闹得颇大,朝堂上御史参奏,可是朝廷查到最后,竟查到了一帮地痞流氓身上,抓了一应人等,鞭笞的鞭笞,流放的流放,千亩良田明面上是归还了,实际上不过是以劣田换良田,加以可怜的补偿罢了。”
苏沅冷笑一声,“直到昨日魏灵枢与我说起此事,我方才想起来,当年是老翁前去敲的登闻鼓,告的御状,得了董御史协助,方才让此案直达天听,可即便如此,三年后的今日,他仍旧没有好下场。”
谢诏沉吟道:“这些良田如今经了几手,皆归方宅所有。”
“方员外家中并无人在朝中做官,即便他再苦心经营,商人就是商人,永远高不过官府,他如此肆意妄为,不单单是因他那万贯家财,必定有人给他一手遮天!”
谢诏大手盖住苏沅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你想怎么查?”
“我想知道,为何工部突然封了玄武湖?”
谢诏道:“此事我也不太明了,但我有一翰林院好友如今在工部观政,我们可以去问问他?”
“谁?”
“褚翱。”
——
关山楼,大雨。
谢诏选了临窗位置,褚翱来时,撑着雪梅纸伞,一身白衣干净无尘。
瘦高,这是苏沅对他的印象
。
他相貌很是平常,可是自有书生气,像极了幼时私塾先生那里总是闷头读书的小哥哥。
苏沅瞧了眼只觉亲切,谢诏开口介绍前,她并未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褚翱目光呆呆的看了她一眼,尔后看向谢诏,眼中方才有了几分神气,“学长,今日来可是论道?”
谢诏轻笑:“不然,吃饭而已。”
褚翱将油伞放在一侧,水渍绵延一地,他浑不在意,只是坐下道:“昨日我去听了张天师的《太平经》,忽觉道法甚有意趣。”
谢诏道:“今日不论道。”
褚翱疑惑道:“那论什么?”
“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