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这般架在火上烤,柳湘莲一时没有主意,只好转头看向陈恒。后者也有意让柳湘莲缓缓身子,只悄悄对柳湘莲眨眨眼。
“行。”得了暗示,柳湘莲马上点头道,“先说好,今夜咱们不喝酒,只叙一叙往日旧情。”
冯紫英等人,立马发出一阵叫好声。
……
……
即是要接柳湘莲一同回去,晚上的夜宴,陈恒免不了也要留下出席。不过他跟冯紫英这些人,共同话题不多。只吃过几个菜,就起身走出营帐外。
静谧的夜色下,以帅营为中心,大约十步的范围,只能看到数个官兵站在篝火旁把守。水溶的营帐,就设在中军的核心地方。看守在此的官兵,倒无需那般严密。
只是军中法度森严,哪怕陈恒身上带着腰牌。要是随意走动,免不了被卫兵拦下盘问一二。非常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出来透气,陈恒索性站在火光处四处眺望。周遭负责看守的士卒,虽看不懂陈恒的闲情雅致,倒不会过问这位大帅的贵客。
身后的营帐里,欢笑声还在继续。却不知水溶何时出来的,突然站在眺望夜色的陈恒身边,出声道:“持行在看什么?”
陈恒忙收回目光,还不等他说话。水溶已经笑道:“又是些繁文缛节,现在就你我二人独处,持行大可省去。放心,不会有御史台的人出来状告你。”
对方这般盛情难却,陈恒也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药,直接点头笑道:“好,谢过王爷。”
“所以持行刚刚在看什么?”
见水溶还在追问这个问题,陈恒想了想,才直言道:“秋日将近,有些担心今后的战事。”
水溶没想到陈恒会担心这个,忍不住笑道:“没想到持行还会操心兵事?”
“纸上谈兵。”陈恒担心留下误会,赶忙摇头解释,“只是闲暇时,看过些兵书打发时间。”
水溶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只是意味深长道:“古来名将,谁不是从一本本兵书看起呢。”
陈恒闻言,不自觉陷入沉默。他真是随便看看的,所找的兵书,也都是冲着名将声望去寻。比如岳武穆,比如戚将军等等。
这样泛泛的看,说自己是赵括,那都是给自己脸上添金。这赵家儿郎,才是真正的将门之后,理论知识可称无敌。
“持行若是有空,不如陪本王一同走走,可好?”
水溶的兴致似乎十分不错,突然朝着身侧的陈恒发出邀请。
心中警铃一作,陈恒细细一想,还是答应下来。他能看出这位北静王对自己十分感兴趣,正好他也有意借这次交谈试探对方的盘算。
“好。”
见陈恒终于点头,水溶显得十分高兴,直接伸手道:“请。”
两人并肩走上一程,有这位军中主帅在,道上巡逻的官兵倒不敢上来盘问。晚风拂面,吹动着两人的衣袍、发带。陈恒是一身青衣书生袍,这水溶也没穿盔甲之物,只着了件象征身份的蟒袍,另罩了件淡色披风。
水溶的长相本就贵气十足,偏他狭长的双眼,笑起来又喜欢眯着。过分妖冶出众的长相,似乎成了水溶的一份伪装。世人说到他时,除了一句貌比潘安外,就是好男色,喜欢跟读书人打交道。
将世人对水溶的评价过滤一遍,陈恒却丝毫不敢小瞧对方。人跟人的印象就是这般奇怪,也不知跟水溶太过热情有没有关系。
沉默的气氛,最终还是被主人家打破。负手闲步的水溶,终于出声道:“持行怕是不知,其实我很欣赏你。”
陈恒又不是什么梨园卖笑的戏子,对此话倒不会胡思乱想。只是装傻道:“不知下官做过什么事,能得王爷的另眼相看。”
水溶的聊兴似乎很浓,只侧头看了旁人一眼,又转向眼前无边的夜色,朗声道:“说起来你可不要多心。”水溶轻笑一声,信心十足道,“扬州、沈州、松江,秋浦也好,秀南也罢。持行做过的事情,本王都有叫人打听记下。不管何时拿出来细想,都觉得惊奇。有时候我都会想,持行这脑子是如何长得,竟有这么多生财之术。”
“大概是小时候穷怕了。”陈恒开了个玩笑,他的目光也落在眼前的黑暗处。依稀间,能瞧见士卒的营帐里,有人翻身打呼噜的声响。
“持行啊,你不坦诚。”水溶没把陈恒的话当真,可他还是笑道,“不过持行却是害的我好苦。”
咱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陈恒不禁纳闷,奇怪道:“王爷何出此言。”
“陛下若不是得了你的助力,不会这般逼迫我们。”水溶浅声失笑,自顾自摇头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海事司之后,上我这求情的人,也算是……”水溶想了片刻,微微皱着眉头,像是在竭力回忆当时的盛况,“也算是门庭若市吧。”
老北静王走后,王府上也是少有这样的热闹。
陈恒一时不好作答,这种走后门提篮子的事情,他能怎么回答?这水溶好好的,跟自己说这个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