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有我们家的名头在,他还能把人杀了不成?”甄管事发出冷笑,“在江南,我们甄家的名头,比宫里都好使。不过一个新科状元,也配跟我们斗?几任松江知府,谁不是我们甄家的座上客。”
“何况,你看这个陈大人,一件寻常的小案子,特意压到七日后审理。无非就是投石问路,想看看有什么人会来救姓赵的。”
“他想看,那就让他看看。”甄管事伸着懒腰,语气轻快道,“在江南,他是龙也得给我们甄家盘着,是虎也得给我们甄家卧着。要是敢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听着甄管事的话,娄县县令听出一点别的意思,忙问道:“那这个老赵!?”
“送给他了。”甄管事无所谓道,“他要是一心想着杀鸡儆猴,就送他一坨肉,看看他敢不敢下刀。”
“是。”贵为一地县太爷,甄子静却对面前的人,恭敬到不行。
金陵甄家之盛名,果然名不虚传。
……
……
翌日,陈恒依旧在县衙里不动。再过两日,就是开堂审理之时。赵老爷背后的人,倒比他想的更有耐心些。
不过来不来都无所谓,要是想着丢卒保车,陈恒也不介意笑纳下这份礼物。若是愿意来,那更好。刚好能叫他,瞧瞧背后的主使之人。
不过他今日才坐堂,同为附郭县令的甄子静,就通过县衙的差役递来话头,说是要来拜见一二。
华亭、娄县的县衙都在府城里,两处的地方算是离得极近。陈恒托人回了准话,午后,就见到一身官袍的甄子静走进华亭县衙。
两人官袍虽都是一样,可胸前的补子却不同。甄子静是七品的补子,陈恒身上还有六品的州同知。此处论了高低,甄子静一见陈恒就拱手道:“有劳陈大人久侯,下官今日万分冒昧,要来叨扰一二。”
陈恒站在公堂檐下,等着对方走近,亦是笑回道:“贵客上门,岂有不久侯之礼。”陈恒微微伸手,“我屋里还留有京师带来的茶叶,甄大人,来的这般巧,不如赏脸一起品茗可好。”
见陈恒态度如此友善,甄子静心中暗喜,忙跟着神色轻松的陈恒走入书房。两人虽都穿着官袍,可言辞间并不生疏,只聊过几句话,就称兄道弟起来。
越是交谈,甄子静越是笃定,对方心中一定惧怕金陵甄家的名头。对救下赵老爷的事情,更有把握,心思亦是放宽不少。
一番场面话说完,甄子静却对赵老爷的事情只字不提,光说着陈恒身上肩负的皇命,自己一定通力配合,助陈恒完成大事云云。
陈恒听的亦是微笑不已,神色和悦道:“此是松江府第一等的大事,能有甄兄的配合,舍弟更是多了些信心。”
甄子静拍着胸脯道:“陈兄放心,不止是我。若真有我力所不及的地方,等我回趟家里。亦能替陈兄求些援手来,保证耽误不了陈兄的大事。”
“哦?!”陈恒微微扬眉,“不知甄兄家在何处,竟然还能助我完成皇命。”
“陈兄说笑了。”甄子静不无得意道,“我姓甄,本家自然是在金陵府。”
“哈哈哈。”陈恒轻笑一声,暗暗合住茶盖,“久仰久仰!竟然是曾四次接驾的金陵甄家。没想到子静兄,竟然还是名门之后。”
“当不得名门之后。只是族谱上挂了个名,真要说起关系,倒是不远不近,叫人不好瞻仰祖宗荣光。”甄子静回答的滴水不漏,轻易不肯把自己跟金陵甄家扯上密切的关系。
如此说完,他又低头看下杯中茶叶,赞道:“京师的茶,喝起来就是余韵犹香,叫人百般回味。陈兄好口福,年少得志,前途远大,更是叫人羡慕。”
陈恒笑而不语,既不接话,亦不否认。甄子静见气氛差不多,又看了笑盈盈的华亭县令,终于还是出声问道:“听说前几日,陈兄去乡下捉了几个刁民回来?”
“甄兄也听说了?”陈恒微微露出惊疑状,见对方面露微笑,他亦是主动捧场道:“莫非甄兄跟这些人有旧?哟,那可不好,若是确有此事,甄兄该早早跟我说才是。”
甄子静忙摆起手,语气轻松道:“小小几个刁民,我如何识的?是他们家的老爷,跟我还有些交情。这赵老爷性情忠厚,为人乐善好施,在乡里素有贤名。得知手底下的人,打着自己的名头在外肆意妄为。情急之下,才找到我这里。”
“哦——”陈恒拉长一下尾音,当即笑道,“想不到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突然,他又猛地拍掌,摇头叹息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开堂审理,叫百姓过来围观才是。”
“陈兄才上任不久,正是不知者不罪。”甄子静听出陈恒的难处,主动替他想起办法,“陈兄若是真愿意帮那个赵老爷一回,为兄也承你的情,必不让你难做。那几个刁民,任凭陈兄处置便是。”
陈恒还真露出思索的表情,稍稍思量过后,亦是点头道:“就怕几个刁民服不了众,赵老爷若是真想息事宁人。依我看,少不得要花些银子平事。”
听到此话,甄子静才真正确信陈恒是真打算帮忙。他心中暗笑一声,果然世间有几人能视金银如无物。脸上的笑意愈加真诚,甄子静凑到陈恒身边道:“不知陈兄要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