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他们,我连剑都不用拔。”
眼下之意,那就是没挂彩咯。陈恒有些古怪的看向柳湘莲。按说男人间的打架,不过是寻常事。打就打了,只要没伤筋动骨,回头也没人会去特意报官,多丢面的事情啊。
“后面发生了什么?”陈恒追问着,他猜到后面肯定有隐情。
“他们不是我的敌手,被我一路从楼上打到楼下。”柳湘莲露出懊恼追悔之色,“到了街上,他们夺了些摊贩的东西,一起拿来砸我。我见引起不必要的乱子,不想跟他们继续纠缠,就转头跑了。”
“然后呢?”
“那姓薛的见抓不住我,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拿附近的商贩出气。又砸了几处东西,就扬长而去。”柳湘莲停顿许久,才道,“后面的事情,我也是半道回去听说的。听说有个老农拦住他们,想叫他们赔偿自己损失,也叫薛蟠带着家丁打了。”
“我过去的晚,只听说老农被街坊送去医馆就医。当时兵马司的人跟宛平县的捕快都来了,我就没顾上多问,只记住了老农家的坊名,直接回家蒙头大睡。”
“原想着,今早赶到那户老农家,给i他们送一些钱两。谁知……”柳湘莲痛苦的闭上眼睛,复述着自己见到的场景,“他们家已经挂起白幡、白灯笼。”
陈恒一愣,他这才知道柳湘莲为何如此痛苦,惊呼道:“老人家死了?”
“嗯。”柳湘莲缓慢的点着头,他也在心中悔恨着自己的意气之举。
什么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该死啊,自己昨夜为何要如此冲动、任性。
陈恒听的眉头紧皱,稍作思索,他起身穿衣道:“先跟我去老伯家看看。”
柳湘莲在这世上,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见他一出事,就马上想到自己,陈恒又怎么好置身事外。有人肯替自己拿主意,柳湘莲顿时有了主心骨。
去往外城的路上,柳湘莲在马车里不住的懊恼,自己因醉酒之失,平白多了条无辜的人命。
其实这事,真要怪,也不能全怪到他身上。陈恒有心让他吃下这个亏,以后做事更稳当些。就在车内,将其一顿恨言训斥。
柳湘莲自知有错在身,也不做辩驳,只低着头老实听训。一直到了老农家的门口,陈恒拉着他下车,踩着地上的积雪来到老农家的门口。
里面已经是哭声一片,陈恒跟外头的宾客街坊,攀谈了几句。才知老农家里,只有一个孤女和幼孙。他的老伴和女婿,先后因病过世。一家老幼,全靠着老伯平日摆摊作为营生手段。
陈恒又问了句:打人者可有上门表示。看热闹的邻居,直接气愤道:“还道歉什么,听说昨夜就让人从衙门里捞走。这都什么世道,这些公子哥,自己依着性情,平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闯了祸,拍拍屁股就走了。到这个时候,更是连句话都没有。我看那些当官的,必然想着息事宁人。”
“我听说好像是哪家国公府的小子。”
“谁知道呢。哎,斗不过斗不过。我们这些老百姓,想太太平平过个年都难。孤儿寡母,以后可怎么办哦。”
柳湘莲被说的无地自容,站在老伯家门口。羞愧着脸,一时不敢迈步进去。陈恒看了他一会,只好道:“你要不进去一次,我怕你自己良心过意不去。”
“嗯。”柳湘莲握了握拳,硬着头皮进到别人家里。其结果,自然不必多说。没多久,连陈恒也挨了几下棍棒,吃疼着叫人赶出来。
眼见四周都是动怒的百姓,陈恒没法,只好领着柳湘莲速速撤退。
回去的马车上,柳湘莲见陈恒一直揉着被打的地方,愧疚道:“持行,连累你了。”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陈恒摆摆手,“先想想之后怎么补偿他们吧。”
“哦。”柳湘莲低着头,他尝过苦日子的滋味。从小到大,亲人先后离世,更明白其中酸楚。他越想越恼,就抬起手打在脸上。
陈恒也不管他,只等他停手后,才问对方以后的打算。
“我以后每个月,都送钱给他们。他们家有什么难处,我能帮的,一定帮。”
“也是个法子。”陈恒点点头,柳湘莲能这么做,已经不容易。
可说来说去,那到底是一条无辜的人命。两人都未再说话,只到了下车的地头,沉默着相互分别。
如此平静的过了几天,十一月初的早朝,踩着积雪上朝的百官们,在大明门的牌楼下,见到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她正带着幼子跪在此处,不住磕头喊冤。
大雪纷飞之下,路过的人,无不侧目动容。陈恒跟着林如海一起下的马车,只略看对方一眼,便认出是老伯的女儿和幼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