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老眼昏花了,总觉得今晚的月亮,是血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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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里,永嘉侯府发生了一件大事,他家金尊玉贵的二小姐一场高烧,险些烧坏了脑子。
为何说是险些呢,那真是菩萨真人庇佑,这位二小姐醒转时虽胡言乱语了一阵,经太医救治还是慢慢地见好了。
紫鸢在廊下望着雀儿出神,她自小便到了永嘉侯府,跟在姑娘身边,也有十几年了。
姑娘对下人倒是极好,只是太过任性,二月里天还冷着就跑出去骑马,遇上冬雨淋湿了衣服,当晚就发起高烧。
老太太和二夫人整夜没有合眼,守在床边照顾着,好容易退了烧,姑娘醒来竟抱着老太太哭得死去活来,嘴上还说着什么“祖母您又活了,婶婶您也活着”这种胡话。
好在齐王府请来的钱太医医术高明,几贴药下去姑娘也清明了些。
这次府中上上下下都折腾得不轻,老太太和二夫人虽未怪罪,她心里却很是过不去。
她是姑娘的贴身丫鬟,理应多劝着些,叫姑娘好好读书明理保重身体才是。
可姑娘的性子哪里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为着婚约的事,又总是心里不痛快。
红绫见紫鸢只是坐着发呆,便笑着在背后拍她,“你这丫头又在躲懒。”
紫鸢回过神来,求饶说:“好姐姐,小声些,姑娘在里头睡着呢。”
红绫往里望了望,也坐了下来,挽着紫鸢的手,“还为着姑娘生病的事忧心呢,太医都说了姑娘身子骨好,不碍事的。”
紫鸢犹豫了片刻,瞧着四周没人,才对红绫说:“姐姐,我是在想,姑娘明年就及笄了,左不过三四年的工夫就要和三皇子成婚,可姑娘不喜欢三皇子,这日子能过得好吗?”
姑娘这次纵马,不也是为着老太太不肯她和三皇子退婚,一时气急了跑出家去的。
“亲贵婚嫁之事,哪有看自己欢喜不欢喜的。”红绫一指戳向紫鸢的脑门,“傻丫头,姑娘嫁到哪都不会吃亏的,有侯府和齐王府在呢。我瞧着那三皇子相貌也不差,不过身子弱了些,便是他早早去了,姑娘做王妃岂不更自在。”
红绫逗着雀儿,“依我看啊,姑娘也没那么不喜欢三皇子,多半还是宋小姐挑唆的。”
萧清瑜在内室静静听着两个丫鬟的对话,叹了口气,连红绫都看得明白的事情,偏偏前世的她那么糊涂。
宋成曦是她闺中密友,宋成阳的亲妹妹,两人一向交好,现在想来恐怕也是宋家刻意为之。
当局者迷。重活了一世,再细想许多事情,只觉心惊肉跳。宋汝康那个老狐狸,原来那么早就布好了局,只等她自投罗网。
宋成曦与她亲密,多加挑拨,利用她心高气傲的性子与三皇子李承泽退婚;而后宋成阳又对她百般殷勤讨好,促成姻缘。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父亲和舅舅手中的兵权,为大皇子李承德上位铺平道路。
心事如蛛丝般千缠百绕,萧清瑜一闭眼,脑海中便是前世家破人亡的惨状。
是上天庇佑,让她又回到十四岁这年,回到游春宴前,她还未与李承泽退婚,一家人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家人的性命,绝不能让他们再为奸人所害。
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婆子似乎说了些什么,紫鸢掀了帘子进来。见萧清瑜醒着,心中一惊,她和红绫姐姐的话不会叫姑娘听见了吧。
萧清瑜望向这个自小陪着自己,一心为自己打算的小丫头,眼中含笑,“什么事?”
紫鸢见萧清瑜没有异样,方才放下心来,说:“姑娘,国公府的宋小姐来看您,红绫姐姐怕扰了您养病,请她在前厅候着。”
她顿了顿,问:“您可要见一见吗?”
紫鸢心思单纯,可今天听了红绫的话,也琢磨出几分道理。
这宋小姐每次来,不是抱怨这个便是埋怨那个,只送些自己做的手绢香囊,却实打实要了姑娘许多漂亮首饰去。姑娘不爱金玉是一回事,她这样行事却是拿捏着姑娘好说话重情义的性子了。
可偏偏姑娘喜欢宋小姐,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哪有多嘴的份呢。
萧清瑜面上露出一抹冷笑,若放在从前,她自然欣喜好姐妹来看她。可经历上辈子那么多龌龊事情后,她只恨不能手刃了宋成曦。
“你去回宋小姐,就说我身上不好,怕过了病气给她,等好了自去登门拜访。”
紫鸢一愣,忙确认道:“姑娘,真的不见啊?”
萧清瑜看着桌上摆的红梅,眸色一暗,“不见。我身上乏,想再睡会,你出去吧。”
紫鸢乐呵呵地回话去了。
萧清瑜知道宋成曦必然会因此事不悦,但以后不痛快的时候恐怕还有许多,她也该先适应适应,毕竟由奢入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