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人群齐刷刷扭头,宋筝踮起脚,同样顺着人群的目光看过去。入目是一顶漆黑官帽,脸上胡须苍白稀疏,大红官袍在夜色中愈发显得暗沉。
竟是那位“身老志坚”,亲自下场为宋铮演示这个朝代黑暗官僚系统的老县令。
宋铮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她在讲述王三福的故事时刻意模糊了县令的态度,控诉王三福欺上瞒下、诡计多端,主要目的就是想尽量晚些引起这位县令的注意。
造谣地主和诽谤县令获得的惩罚可不是一个量级的。如果能利用舆论迫使王三福先还钱,将他的罪名在身上摁死,后面就算直面县令她也有几分把握。
不过倒是没想到县令来得这么快,难不成是王三福搬来的救兵?
王三福此时也是满脸惊诧。
普通民众或许不清楚,他却心里门清。当今县令年老,却极其贪财。
宋铮当堂状告他之前,他就已经接到衙门里传来的消息。事情的起因经过这老县令明明最清楚不过,却仍明里暗里示意他出钱聊表衷心!
要么定罪入狱,要么大出血拿钱,他虽肉疼无比,但不得不选择拿钱消灾。
可今晚他又来做什么?
难不成是宋筝这黄毛丫头凑钱请的救兵?
两方人各自惴惴不安,围观群众们双眼发亮,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有人群中心的县令似乎对这些打量丝毫不以为意,头颅高昂,眯着眼环视着四周,像在搜寻着什么东西。
一时间万籁俱寂,王三福咬咬牙,决定率先出击。
他搓了把脸,挤出一个甜得发腻的笑:“青天大老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是来亲自审问这诽谤朝廷官员的丫头吗?”
“嗯?”县令眼珠子一转,看向王三福,“何人竟敢诽谤朝廷官员?”
王三福谄媚一笑,“正是那宋铠的孤女宋筝!因被青天大老爷判败诉,心中忿忿不平,正在民众面前诋毁于您呢!”
宋铮冷笑一声:“王地主可真会祸水东引,我在跟父老乡亲们讲您的传闻逸事,何曾诽谤青天大老爷?啊。。。。。。莫不是您觊觎老爷的位置已久,这才。。。。。。”
“你胡说!”王三福急忙打断宋铮,这锅他可背不起来!
“在场乡亲们皆能作证,你自己胡言乱语说什么‘惑青天’什么‘谮陷’!”王三福对着县令的方向拱了拱手,“我们青天大老爷怎会轻易被人迷惑,谮陷于你!”
眼看县令布满沟壑的脸色愈发低沉,宋铮撸起袖子正欲与王三福舌战八百回合,却不想有人比他更快!
阿玖懒散地上前两步,猛地用手掌捂住嘴,语气惊讶:“什么?我们对青天大老爷忠心耿耿,满腔孺慕之情,怎会说这样大逆不道之词!”
王三福冷哼:“你明明——”
“哦,我们明明是这样演的?可我们说的是神话故事里收养饕餮的老爷!这跟咱们县令有甚么关系?咱们县令养饕餮了吗?”
“我——”
“您该不会是说我们在暗指您是饕餮吧?可我们青天大老爷跟你清清白白,你竟敢随意攀扯我们老爷!”
这一通输出语速语气不急不缓,却愣是没让王三福找到插嘴的空隙,反而又给他扣上了一顶“不敬县令”的帽子。
宋铮听得目瞪口呆。
王三福脑子原地转了三圈才反应过来,“黄口小儿!你——”
“够了,”县令挥手制止王三福的气急败坏,“将王三福带回县衙。具体事件本官自会明察。”
宋铮:?
这老大爷怎么突然换了个态度?他俩闹崩了?
老县令看向宋铮和阿玖的方向,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霎时如同一条条蜈蚣,沿着沟沟壑壑开始活动起来。
他向前一步,执起阿玖的手,与他对视着:“小子龙章凤姿,辩口利辞。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