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希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勉强一笑，淡淡道：“林小姐，向别人道歉是出于礼貌，哪怕是自己身体状况引起的不便。”
林清岚不耐烦地摆摆手：“得了，我不管这些。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同意陪我演结婚的戏，让我爷爷安心动手术。反正就你了，别推三阻四。”
叶希定定地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林小姐，我实在不觉得我适合这出戏。你也看到我的身体状况了，拿我去跟你结婚，和找个随便什么人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了！”林清岚语气中满是笃定，“随便找个谁，怎么和你这位叶家少爷相比？叶希，我们从小就有婚约，两家也早就熟识，长辈们都看着我们长大——这种背景还不够编出一段青梅竹马，天赐良缘的故事吗？”
叶希不由得轻笑：“天赐良缘？就我这样病歪歪的良缘？”他摇了摇头，“林小姐，你还是找别人吧。以我现在的状况，恐怕你爷爷看到我，反而会更加担心你，说不定还会气到他老人家呢。”
林清岚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爷爷会介意这些吗？他要的只是我找到一个自己愿意携手的人——而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找别人，又凭什么让家人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感情？我喜欢谁，一定是能说得过去的。我和你，有家族婚约为证，感情自然而然，谁都不会怀疑。我爷爷也能放心，不会觉得我为了他勉强了自己。”
叶希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和挣扎：“林小姐，婚姻不是一场戏，更不是你为让爷爷安心而作出的交易。你又何必非要和我捆绑在一起？为什么不去找个真正能陪伴你、适合你的良配呢？”
林清岚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我的生活已经够复杂了，叶希，我不需要再去追求什么情感上的依靠。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和我共同完成这场‘戏’的人，而你恰好是最合适的。”她稍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试探，“况且，你就没为你奶奶考虑过吗？我刚才和她聊过，她提起你时，眼里满是期盼。你不觉得，你成婚也是他们所希望的吗？”
叶希垂下眼，脸色隐隐透出几分苍白，心中却掀起波澜。奶奶的笑容浮现在脑海中，温柔中带着丝丝担忧。他忍不住抬手按住微微发疼的太阳穴，眼中透出复杂的挣扎。
他闭了闭眼，心中的压抑化作一丝淡淡的苦笑：“林小姐果然是位杰出的生意人。”他深吸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多了几分疲惫和无奈，“我答应你，结婚。”
叶希感觉到胸口的闷痛加剧，身体似乎在向他发出某种无声的抗议。他努力平复心跳，勉强撑出一丝微笑：“既然要演戏，那就把戏做得真实一点吧。既然我们要装作亲密，倒不如从称呼开始——以后叫我小希就好。”
林清岚稍微愣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行，那你就叫我清岚好了，或者如果真有需要，可以叫我岚岚。”她挑眉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隐隐的兴奋，“你说得对，我们确实该多了解对方些。下周六，我会带你去约会。”
“那个，清岚……”叶希轻轻叹了口气，话语中透着些许无奈，语气平缓地解释道，“其实约会什么的就算了吧。我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做，可能会让你觉得很扫兴。”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清岚立刻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火气，“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能做的事？你非得这么消极吗？”
叶希轻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缓解胸口的压迫感：“我不是消极，是在告诉你现实。你既然决定与我成婚，那你也有必要知道我到底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对吧。”
清岚冷冷一哼，双手抱胸道：“好啊，那就说说看。”她挑了挑眉，表情不以为然。
叶希沉默片刻，视线转向水面，缓缓说道：“那天手术之后，你因该也听到了，我的左心室已经完全坏死，医生只能将它切除，装上左心室辅助装置来维持我的血液循环。但因为我抗体水平过高，我的身体接受不了这半颗人工心脏，所以我每天必须靠药物来降低免疫力，几乎处于无免疫状态。这种状态下，我连个小感冒都撑不住。三岁的孩子都比我健康。随便走个商场、坐个咖啡馆，对我来说都是风险。太闷的地方会让我缺氧，人多的地方则感染概率高。”
林清岚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
叶希继续说道：“我体力本就差，坐车超过半小时血液循环就会变慢，基本上不能动。不是说累了需要休息，而是真的动不了——完全抬不动手的那种。车子稍微颠簸或堵车都会让我血压不稳。你要是真和我出门，是可以直接用残疾人停车位的。人工心脏支持我左心功能的同时，右心功能负荷却在增加。我肺动脉的高压不断在增加，时不时的会呼吸困难，动多了就会缺氧。人工心脏会使血液循环带有较低的舒张压，导致我头晕乏力，还必须终日服用抗血栓药物，防止血液凝成块儿，堵住装置。”
他抬头看向林清岚，目光中多了几分无言的无力，“清岚，你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
林清岚静静看着他，随即耸耸肩，面无表情地冷冷道“都说了要认识彼此，你有屁一次过放完可不可以？”
叶希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接道：“饮食方面，除了白粥和菜，其他的都不行。咸的、甜的、油腻的统统不行，咖啡因更是完全禁止。水温也得控制，不能喝冰的。普通情侣约会去的咖啡馆、甜品店，我是能陪你去，我也不介意看着你吃，但除此之外我恐怕什么都做不了。”
林清岚双手抱胸，轻哼一声，等他停下后，抬眼盯着他：“说完了吗？”
“重要的都说完了。”叶希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那到我了。”清岚毫不客气地接道，语气中透着她特有的锋芒，“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扭扭捏捏、兜圈子的话。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对我来说，不为自己争取就是一种浪费。我眼里容不得那些说话不清楚、优柔寡断的人。再说了，做事不果断不算数，还不如什么都别承诺！答应我什么就必须做到！”
她眼神锐利，眉目之间带着几分冷傲，“还有，虚伪的道歉我也不接受。错了就承认，没错的话，低头认输算什么？最后一点，最最讨厌含糊、优柔寡断。反反复复、拖拖拉拉的，我最没耐性等谁在选择题上浪费时间。做人做事，干脆清爽，要么全力争取，要么果断放弃——别想让我去迁就任何人。”
林清岚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少了些凌厉，多了一丝真诚：“说完讨厌的，那我也告诉你我喜欢的东西。其实不多，但都挺重要。”
“首先，我喜欢果断、直接的人。有事就明明白白讲出来，别藏着掖着。就算是坏消息，只要你讲清楚了，我照样能接受，处理也更有效率。”她微微笑了笑，似乎带了点自嘲，“我是个急性子，可能对旁敲侧击这些事儿缺点耐心。”
她看了叶希一眼，继续道：“其次，我喜欢行动派。不只是说，更要做。我欣赏敢于冒险的精神——不是瞎冲动，而是知道自己要什么，敢为之努力，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的语气带了几分敬佩，“那些为目标坚持不懈的人，在我眼里，那才是真本事。”
“再有就是，别小瞧任何微小的乐趣。”她眼中浮现出一丝暖意，“日常中，做美食、看看画展、种种花草、出门旅行，或者读一部让人上瘾的小说，这些小小的快乐反而是我最享受的。人生那么长，总是正襟危坐就太无趣了。”
她低头微微一笑，眼神柔和了些：“而且，我还特别喜欢可靠的关系。不管是朋友还是家人，信任一旦建立，我会一心一意地对他们好，毫无保留。”她说到这里，抬起头，神情真挚，“这种人对我而言，永远是自己人。”
叶希微微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记住。”
林清岚抬起下巴，满意地点头：“记住就好。下个礼拜十点见，自己该带的、该备的全都给我准备好了，别到时候婆婆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