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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殿外等了许久,迟迟不见谢厌。尹婵起初还镇定,可一波一波的人被内里传唤,她眉头不由揪住。拉着楚楚问:“我瞧着有些眼熟,你可见过他们?”“嗯。”楚楚指向其中一人,“夫人在原州时,被暗卫首领卫冀方带走,此人,便是卫冀方的下属。”尹婵就想起来了。卫冀方带她进宫后,换了暗卫所的衣装,正与眼前一致。“他们……”暗卫只领皇命,皇城上下安宁,外无征战,内无叛贼,百姓丰衣足食,为何现在却。楚楚安抚道:“许是陛下的私事,与公子不相干,夫人切莫挂怀。”是这个理,可尹婵关心则乱,忍不住胡想。终于,一个时辰过去,殿门大开。谢厌沉步走出。尹婵展开的裙裾变成一朵循风摇曳的花,唇角挂着笑,梨涡陷了两点,雀跃地迎上。“夫君……”谢厌垂眸看她,一时间,四周杂声散去,她耳边嗡嗡地响,跌进了一双通红的眼睛。愣了下,心乱了。尹婵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乌睫颤栗,抖落晶莹的泪花:“夫君、你。”谢厌一把抓住她的手,下颌绷起,眸子遍布殷红的血丝,反复低喃着两个字:“阿婵,阿婵。”“我在。”尹婵屏住呼吸。谢厌脸色带着扭曲,深褐的疤纹好似从皮肉浮出,织就密密匝匝的罗网,拴住她的目光。她听见谢厌咬紧牙关,挤出喑哑的嘶声:“我们回家。”怦咚,怦咚。尹婵心跳加快,茫然惶乱之际,赵决走出咸明殿。他只说了一句话:“别把人折腾死了,余下的,交给京兆尹。”谢厌没有转头,眉眼晕着一抹戾气:“遵旨。”两人互相搀扶离去。楚楚等他们走了,问赵决:“发生何事?”赵决默默回身,进殿内,递给她一封密折:“杀母之仇,信阳侯府,怕是要乱了。”楚楚错愕地抬起头。-数月前,原州桃花林里,尹婵第一次见到谢厌娘亲的坟墓。她时而想,倘若一切没有发生,原州就不会成为她的记忆。楚楚、欧阳善、宋鹫乃至原州的李叔郭婶子,一生恐难遇见。谢厌会长在京城,六岁招猫逗狗,十岁提剑惩凶。等到十之三四,他们会在筵席相遇。小小的儿郎小小的姑娘,是相识成友,还是如谢琰一般,父母之命,一生牵连。但种种只是妄想,早在夫人与妾室一起怀上信阳侯的骨肉时,命运就已改变。回程途中,车马宝轿,尹婵看见谢厌怀里放着一个匣箱。这里面是娘亲被害的证据。尹婵才知道,他从未忘记替母雪恨。他说起了一个故事。和许多话本里的才子佳人一样,浪漫而寻常。才子佳人喜结连理,怎奈识人不清,才子风流本色,宠妾灭妻。余下的事,浸淫内宅的妇人再清楚不过。妻妾争宠,谋害嫡室,一碗毒药,让夫人死于生产危难,也叫初生的婴孩怀有诡异的胎记。或许这不叫胎记,而是凝于体内的毒素。但都不重要。只要,信阳侯认为那是不祥之兆,就有理由将最后的绊脚石赶走。尹婵很难想象外表温柔的莫氏,竟然蛇蝎心肠。她攥住谢厌的手。后者乌羽簌簌抖颤,抱着的匣子一紧。尹婵伏在他肩头,一遍遍抚过那颤栗的脊背,目光坚定:“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家宅不宁,今夜注定难眠。守门的家丁战战兢兢迎了大公子和夫人进府,牵马去马厩,不想回来时,天就变了。一整夜,侯府频频惊起尖叫和怒斥。满府家丁闻之色变,想出去找人,还未走出大门,就被宋鹫带人拦下。把蠢蠢欲动的,塞进了柴房。院里,腥咸的血流了一地。孟柏香抱着头,不敢看被折磨的公婆,想握住夫君的手。一转身,他死死盯着谢厌的动作,却不敢说半个字。孟柏香突然起了莫大的悲哀,尖叫一声,躲进里屋。谢厌没有搭理她,冤有头债有主,他连谢琰也没精力应付,一门心思做此刻该做的事。天色浓稠,如墨深邃。月明星稀的苍穹,纯白的蟾光,洗不去肮脏的血腥气。滴答。滴答……两具伤痕累累的身体,躺在庭园,勉强地喘着呼吸。但谢厌不见了。尹婵第一时间找到宋鹫,他也不知,立刻着人寻找。时过子夜,侯府重回安静。尹婵提着一盏灯,在谢氏祠堂看见了谢厌的身影。他弯下腰,佝偻着脖颈,怀里裹住母亲的牌位,蜷缩在积灰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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