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茵淡淡瞥了眼聂文斌,伸出手接住一滴檐下滚落的水珠,两根手指撵作散开的水花:“他是个成年人,他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你,你怎么这么狠心?”聂文斌手里的伞尖重重点在地面,“他昨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什么都没吃,今天一醒过来就让司机开车载他过来,他是瞒你在先,但对你也是真心的啊,你感觉不到吗?”
高帽子一顶顶扣下,说得好像她是什么天大的罪人。
程若茵撑着下巴,视线飘到远处的校门口。
伞面的间隙间,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保安亭前。这次没有檐廊的阻挡,足以让她看清他浑身湿透的模样。收拾齐整的发丝全都耷拉下来,深色T恤贴紧身体,他艰难地抬头,望着她的方向,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落水狗,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心头一跳,程若茵避开祝时越的目光,投向更远处的柏树。
聂文斌越说越激动,却得不到程若茵一分一毫的反应,她静静望着雨幕,造出一堵墙把聂文斌的话统统挡在外头。
等到身后没了声,程若茵擦擦湿漉漉的手指,侧头,扫过聂文斌手里的伞柄:“你要是真关心他,现在该去给他送伞,而不是在这里吵。”
她径直略过愤愤不平的聂文斌,走进教室。
“你就去看看他又怎么样?”
聂文斌的问话连程若茵短暂的停步都没挣到,他一拳砸上柱子,提着伞匆匆下楼。
程若茵重新捧起文言文练习,窗外的雨声吵得她不得安宁,她提起笔点在第一题上,停了半晌,也没能写下答案,墨水在灰色的卷子上留下刺眼的一点。
同样的人,同样的雨,状态却大相径庭,她都快要认不出来那是一年前引她牵肠挂肚的身影。
他一天不吃饭,她也一晚上辗转反侧,难道他卖卖惨,她就非得原谅他?又不是她要他下去淋雨,他一个成年人,做什么事情造成什么后果,自己不能负责吗?
程若茵盯着那个墨点,直到眼前模糊才想起来眨眼。
窗外雨声渐歇,洗刷过的天空干净透彻,压下的燥热卷土重来,程若茵掏出包里的伞,走出教学楼。
只是想出去吹吹风,绝对不是去看他。
校门口的人流少了不少,站在路旁的那个人更显突兀,他无视周遭的打量和议论,像是一块顽石,直勾勾盯着教学楼出口。
程若茵心中涌起一股烦躁,捏紧手中的伞柄,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眼睛通红,不知道是被雨淋的还是熬夜熬的。
祝时越捋开挂在脸上的水,挤出难看的笑。
程若茵握着伞站在他面前:“你这是干什么?”
水珠顺着他的发丝滚落,他勾起嘴角,声音哑得像是几十年的老烟枪:“你之前不是喜欢看我淋雨吗?”
“你——”程若茵想说你有病吗,话到嘴边,说出口的却是,“你快走吧。”
活像只落水狗般的祝时越居然笑了,他往前走了一步,程若茵后退,一脚踩进水塘里。
“你在关心我吗?茵茵?”
程若茵又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那处水塘,奈何溅起的水花已经打湿她的鞋袜。她皱眉喝止:“别再过来了。”
面前的脚步停下,程若茵垂下伞面,阻挡他灼热的视线:“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你不跟我回去吗?”闷闷的声音穿透伞面,听着可怜巴巴的,“你不在,我学不下去。”
程若茵冷笑一声:“我看你还是没淋够雨。”
“你要是还想看,我可以继续。”祝时越的声线急切扬起,“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你说,只要你原谅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