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池梨,见过薛世伯。”
池梨嘴上喊着见礼,手上行的却是拜师礼。
她知薛章鸣不愿承她恩师之名,可对老师该给的礼数尊敬,她也绝不落下。
“那边有椅子,你们可以随意就坐,平日里读书可有何不懂之处?且细细道来,我们互相探讨一番,兴许能解答疑惑。”
薛章鸣搁下手中书卷,还真就以平等学子的态度对待池梨。
池梨见状,也不耽搁时间,直接从自带的书箱里翻出自己昨日紧急整理的问题册,将曾经遇上的不懂的问题一一拿出来与薛章鸣探讨。
她与薛章鸣的学习模式不像跟着池秀才那样,是按部就班地从易到难,从低到高,完全就是天马行空地聊到哪里就学到哪。
可能前一刻还在论说《论语》,下一刻就争辩起了《易经》,再过一会话题已经转到《史书》去了,跨度之大,内容之跳跃,根本就让那些基础不足的人们听得云里雾里的,就连有读过书的赵俊都没大听懂表姐与薛先生在说什么,只能与姐姐一起顶着一对迷茫的大眼睛坐在原地怀疑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姐弟俩的表情生动形象地诠释了这三个问题。
还是池梨抽空看了他们一眼,干脆从自己的书箱里分别抽出一本《千字文》与《诗经》递给姐弟俩,让姐姐继续认字,遇到不懂的就问弟弟,弟弟则继续读书,也不求能背,更不需要懂释义,先读熟即可。
姐弟俩有了事做,总算不那么迷茫了,他们也懂得不能打扰池梨学习,都是能尽量默读就默读,实在没办法需要开口说话,也会特意将声音压到最小,生怕吵到人。
在他们这么努力自降存在感之下,时间久了,加之沉溺在与薛章鸣的学识辩论中,池梨还真忘了在场还有这对姐弟的存在。
她觉得与薛章鸣的这种学习方式很新奇。
两人几乎就是站在完全平等的地位去针对某个知识点进行研讨,大家三观不同,思想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所以哪怕是课本里的同一句话,他们也有不同的观点。
所以两人的学识探讨就是各自观点的互相碰撞,有的能撞出更好的灵感火花,有的干脆就被对方创死了,还有的占据辩论高地,得意洋洋地让对方承认自己的观点更为准确。
这样的所学所得不仅过程更为有趣,印象也会更加深刻,还能从他人的长处中汲取营养,弥补自己的短处,并现自身错处,好及时进行改正。
人一沉浸在某件事里,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等薛家小孙女跑来叫爷爷该吃饭了,池梨与薛章鸣才恍然惊觉现在竟已然到了午时,原本说好的下课时间早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两人皆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知今日该到此为止了,池梨主动起身,领着赵家姐弟与薛章鸣告辞,然后离开了薛家,回家吃饭去。
他们并不便留在薛家多加打扰,毕竟人家家里的大人腿脚不便,小孩子又太小了,实在无力多招呼客人。
所以他们还是识趣点,到点就赶紧撤退。
池梨到家时,果然就见家里早已准备好了饭菜,就等着他们回去吃。
怕她娘担心,她主动认错道:“对不起娘亲,是女儿学得太沉迷,忘记了时辰,回来晚了,让您与表姨母久等了。”
“无碍,也没等多久,快些来吃饭吧,别饿坏了身子。”
许氏也知道自家女儿做事认真,一读起书来更是容易忘记周遭一切,也没什么好责怪的,只招呼着孩子们赶紧落座用饭。
今日饭桌上多了表姨母一家,倒是显得热闹了一些。
池梨边吃饭边听着长辈们的闲聊,才知道她娘与表姨母也是一早出门,四处跑着去看铺子,最后敲定了几间还不错的铺面,正犹豫纠结着要定下哪一间。
“梨儿,你可有何好建议?”
注意到女儿在听她们说话,许氏干脆将问题抛给女儿。
曾经女儿也是跟着她学过管家的,有些事她也懂,正好她现在能借机考考她。
“女儿没亲眼见过那些铺子,光听您与表姨母嘴上说着,也不知具体如何,若母亲不嫌累,请您下午再带女儿去看一遍,看过后才能知道孰好孰坏。”
能去实地考察的话,她正好也能帮她娘看看哪些铺子的风水好,届时只需从中挑两个比较招财的推荐给她娘即可。
“你下午有空?”
许氏倒是无所谓再走一趟,只是担心耽搁了女儿的读书时间。
“无碍,本来今日下午也是约了要去张家拜访,去之前先陪着娘逛一圈的功夫还是有的。”
之前池梨就跟张大宝约好了考完试要互相去对方家里拜访,只是她前些日子天天被她爹带出去走亲访友,实在没空,今日稍有些空隙,就已经早早往张家递了拜帖,那边也回应随时恭迎。
难得女儿有空在读书之余陪伴自己,还帮着管家里的营生,虽然只是顺带的,许氏也极开心,自然不会拒绝。
待一家人吃过了饭,又稍稍休息了会儿,许氏就带着女儿套了马车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