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监工来了。
监工是维和局执行官列维坦的人,他们检验今天的进度是否合格,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工匠们在一旁点头哈腰。
等监工验收完,结账后,这些工匠和流放犯欢天喜地的离开。
有人去成衣铺子买新衣裳,有人去餐厅吃大餐,更多的人则一头钻进酒馆里。
黑田利良跟着白天的工匠,工匠目的地很明确——酒馆。
工匠对黑田利良说:“这就是萨哈林的巴黎,不乏谋生之道,也是交朋友的场地,喧嚣热闹,你可以喝上一杯解解乏,也可以在赌桌上试试手气,钱多的话,搂着你们日本的艺伎,她们的身体比我们俄人女子更柔软,美妙极了……”
黑田利良不动声色,跟着他进了酒馆。
他要给工匠点一杯伏特加,工匠却说:“这段时间,我喝惯了一种叫做龙舌兰的烧酒,您还是帮我点那个吧。”
黑田利良也尝试了一下,感觉喝不惯。
当这些流放犯和工匠下工,酒馆顿时热闹起来,人满为患。
赌桌被占满,酒桌满坑满谷,就连空地上都摩肩接踵。
天知道怎么把水曲柳这种“桀骜不驯”的木材造成了吧台桌面,纹路清奇。
吧台上还有点歌机,1o戈比一曲子,不算便宜。
但唱片很多,卡在一个木槽里,点什么歌,日本酒保就会娴熟的找出来。
角落里的荷兰式火炉没有点火,因为光是人呼吸出的热气,就让这里穿不住短大衣。
此处的艺伎和日本国内不同,她们没有将脸涂的跟鬼一样白,牙齿也没有涂黑,脸上反而要涂一点点红色晕染开,让自己显得健康。
她们的嘴唇涂抹一种口红,这种口红鲜而不艳,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据说这种口红在旁边的百货商店有卖,价值不菲。
她们穿着光鲜的和服,踩着高跟鞋,迈着小碎步,身上散出各种香气,总是挂着由衷的笑脸穿梭在人群中,对毛子而言充满异域风情。
但未经允许,没人敢对她们上下其手,因为酒馆里有护卫虎视眈眈,搞不好要挨鞭笞。
有一个赌桌围满了人,黑田利良望去,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原来桌上的几人他都熟悉。
维和军训练士官佐藤正义,维和军连长能成文,维和军执行官列维坦,北岛的背叛者波亚尔科夫,还有……黑田利良的老熟人,律师江涛六……
这些人聚在一桌,玩一种底层毛子才会玩的什托斯纸牌游戏。
他们每个人身前,都堆满了卢布银币、日本银元、鹿岗镇女将钱还有一种漂亮的纸币。
数目之大,令人咋舌。
黑田利良看见江涛六赢了,就敲响旁边的钟。
酒保见了,就去江涛六那里拿钱,并扯脖子高呼:“江涛先生赢了38卢布,这一轮由江涛先生请!”
酒馆内顿时欢呼起来,但并没人感到惊奇,除了黑田利良。
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在他印象里,江涛六是个庄重到一丝不苟的律师,怎么会干出这般浮浪而败家的举动?
当酒保喊完,酒馆内狂热起来,其它赌桌的赌徒的钱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肆意挥霍——那都是他们白日里辛苦赚来的。
工匠告诉他:“这座酒馆还是太小了,旁边正在建另一个更大的酒馆,据说有回风构造的通风结构,家具都是维也纳式家具,地板要刷漆,外面的墙会涂成红色,人们可以昼夜不停的狂欢,真是人间天堂。”
黑田利良心想:我看倒像是人间地狱。
很快,那边的波亚尔科夫将身前的钱输尽,他一推扑克牌,意兴阑珊道:“不玩了,没意思,今天上帝不站在我这一边,明天再继续。”
于是牌局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