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虚或许料想得很好,但总归是人算不如天算,比如说现在他想象中重伤昏『迷』、危在旦夕的白子浮,其实还清醒着。白子浮到底是上仙转世,气运之子,芥子空间中的灵『药』仙器勉强护住了他的神魂理智,却不能救他脱困。有时候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至少现在,白子浮清晰感知着真气流失,皮肉被蚁噬般点点消磨殆尽,内心渐渐升腾起无数惊慌怨恨的负面情绪。他这一生过得比大多数修真者都要跌宕,死得却也这般痛苦憋屈,白子浮心中实在……不甘心。再道心坚定的人,到了将死时,或许都会生出些怨愤来。而那蛰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天魔残魂,终于编织好布下的网了。换作其他人,就算有再多灵宝护命,这时也该油尽灯枯。白子浮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其实还是天魔存了其他心思。上仙转生、纯灵之体,灵根是稍次的水木双灵根,却正好暗合神阶功法水木混沌决的修炼要决,这样一具完美的肉身,莫说是被困在陨落之地中万万年只剩神魂的天魔残魂,就是万年前鼎盛时的他,也要想尽办法弄到手的。[再强撑,也不过是神魂俱灭,彻底从六道中消失罢了。但你若愿意与本尊共用身躯,上可摘星揽霄,下可践踏宗门,难道你就不想让那些构陷你的人,和你承担同样的痛苦吗?]天魔苦口婆心地引诱着。白子浮那双温润晶亮的双目,渐渐失去了神『色』,像是石雕般呆滞。一团看不清形态,唯见狰狞黑气翻滚的物体,靠在了白子浮的身上。黑气中伸出白骨拼接的手,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白子浮的胸膛,像是在他的胸腔中『摸』索什么般,惊骇得像是恶鬼吃人般。[让我看看,你的心长什么模样。]天魔絮絮不停。[你是为了这个男人而涉险的,可你现在快死了,他又何曾为你忧惧过?你视其为珍宝,他视你为草芥。]白子浮似乎被这样的话刺激到了,痛苦地弯曲身子,像婴儿般发出嗫喏之声:“不,他不会……是我,是我自愿的。”像是要努力劝说自己一般:“我并不求他如何。”只是这句话一出口,那皮肉被蚕食的痛楚又无比清晰地传来。他会万分凄惨痛苦地被吞噬至死,而谈棠,甚至不知他死在了何处。实在太不甘心了。天魔是最有耐心的猎手,即便等了万万年,它对这具仙躯都快垂涎疯了。等他又接着窥伺白子浮的内心,却在那颗七窍玲珑心的最深处,看见了——另一个身影。天魔都忍不住生出疑『惑』来。修仙之人皆会被漫长寿命磨出一副钢心铁骨,因此动真情之人极少见。可天魔活了这么久,总是见过几个的。但他偏偏没见过同时对两个人动心的“真心人”。天魔嗤笑道:[倒看不出你如此风流。]这人被白子浮封存在心神深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天魔乍见那“心底人”的相貌,却突然对白子浮多了些理解,倒无其他,那人一身白衣,面容美艳至极,神情是被骄惯着捧了千年,才会显出来的矜贵傲慢。一个无比招眼、优异的天之骄子。[你难道,不想再见见他吗?]光陆怪离的画面从眼前掠过,白子浮感觉自己好像深陷海中,身起伏,口鼻被淹没,气力尽失。“我……”“我想。”“我想见他。”白子浮自己都奇怪,为何说这些话时,脑中浮现的却不是谈棠。反而是那天在湖面竹林旁,惊鸿一瞥的身影,愈加清晰起来。……乍然间,一道光从秘境洞口直『射』而下,照得白子浮以长袖遮掩,苍白的面上是阴尸一般,万分湿冷、骇人的神情。记忆中的那人,却骤然跃了出来!一道鲜亮无比的身影,像是把褪『色』的记忆都漆砌起来。银光自眼前掠过,白子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慢一拍才反应过来,那并非是一条银蛇袭来,而是长剑挥斩间映下的银光。那长剑毫不留情、干净利落地斩向白子浮面前那团黑影,袖摆被逸散黑气冲击的掀开,『露』出那截雪白又瘦削无比的手腕。谢虚脚踏白蛟,手持长剑,乌黑的发被风吹拂着覆在颊边。剑为百兵之首,修真界中纵很多人不是剑修,也用着灵剑为法器。谢小宗主会使剑当然不奇怪,但少有人使剑还能显得身段那么好看。白子浮睁眼,顺着那截雪白的手腕看上去,便见到那张艳丽得足以让名称“修真界第一美人”的那位都愧居的脸。谢虚紧紧抿着唇,他虽没受什么伤,但这处邪『性』的厉害,走到此处也消耗了不少心力。可这时看见白子浮了,却半点没有放心下来。“你……清醒着?”谢虚微微皱眉。他记得剧情形容中白皎已经是千钧一发时赶到了,那时的白子浮全身是伤,昏『迷』不醒,白皎将妖丹与他修补才勉强救回半条命。难道他现在赶来的时间,在原剧情中对应的时间线甚至靠前一点,白子浮还未遭遇天魔?,!白子浮却呆怔怔望着他,上前一步,冰凉的手指突然触在谢小宗主柔软的面颊上。谢虚:“?”白子浮神情颇有几分痴缠意味,就在谢虚身旁已从蛟龙化为人型的白皎『露』出凶相,虎视眈眈地要咬着不知死活轻薄主人的修士时,白子浮骤然身子一软,顺势倒入谢虚怀中。谢小宗主接了个满怀,微皱了皱眉。白子浮居然还比他略高一些,这么压着显沉。谢虚艰难无比地掀开白子浮的衣摆,皮肤光洁无比,倒是没什么显眼的外伤,偏偏他身上的血腥味极重,像是刚从血海中捞出来般。白皎看不得谢虚这样被外人亲近的样子,凑过去蹭他的衣摆:“主人,我看这处也无甚要命的危险,不过是这弟子修为不济,还劳得主人搭救他。”谢虚:“……”主角攻之一和主角受,怎么弄得像对家一样。谢虚也怕在这洞府中生出什么变故,不敢以灵力托扶着白子浮,只好将主角受一路抱着出去。小白龙十分不甘愿,叭叭了一路,最后甚至忍辱负重地提出,可以主动载着白子浮,半路上肯定不将他抖下去。谢虚瞥他一眼,见白皎竟还微微噘着嘴,显得可爱又幼稚,有些头疼。他面『色』冷淡:“你既已炼化兽骨可化人形,以后修为也不可懈怠。等回宗后,进我库房取灵『药』修炼,不化成十全的人身,不可出关。”谢虚现在都怀疑是他之前时时鞭打白皎,将主角攻给打傻了。又因为现在白皎少了一场机缘,恐怕还未察觉出自己是真龙血脉,只能从别处给他找补回来。等白皎真正成了龙族,怕是才会因这段时间被奴役甚至认人为主的屈辱经历而愤怒起来……更重要的是,就他现在那又软又黏的少年模样,恐怕与主角受也发展不出什么情意来。现在的白皎只是因为未开窍而已。谢虚如此笃定。犹豫了片刻,谢小宗主又道:“闭关这段时间,你可见白子浮。”白皎怏怏的,看上去比方才还可怜,他见白子浮又有什么用:“可我只想见主人。”谢虚置若罔闻,略沉『吟』道:“……若是白子浮问起今日的事,便说是你要救他,我随『性』相助。”白皎一下子又精神了,不像是龙,反倒像犬妖般,只差摆摆尾巴:“原来主人是为了我救他!可……可我一点也不想救他啊。”谢虚微抿了抿殷红的唇,像是有些恼怒:“你没开窍。”161:()愤怒值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