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缨看准时机,大胆问道:“殿下,世子与大顺太子勾结的事,教主已命人散播出去了,各王公贵族也都得知了消息,妾到时候就以恩彩之死为引,痛诉其恶行,使得在座群起而攻之……可……可当年滇王与大顺舒王勾结的事……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可我们没有证据啊……”
郑仁泯又尝了几口侍婢剥好的鲜甜蜜柑,双眼微眯,不屑笑了笑,回道:“证据……好说,就在宝龙寺里,你以为那惟贤方丈是吃素的?”
他貌似心情极好,低头亲了落缨额头:“阿父信佛,宝龙寺香火不衰,你以为是做给人看的?他不退位,神花教别想在滇国做大……在这宫里,有两个人比魔鬼还要命,一位是宝龙寺的惟贤方丈,另一位……”
说到这,他又突然变得无比气愤:“就是萧云霁那个死婆娘!养那些破鸟儿,整日不是在宫城内拉屎,就是盯着我养的宝贝虫儿们……总有一天,她会栽在我手里……”
落缨只觉得这人有点幼稚可笑,是那种捉摸不透却又简单至极的可笑,她确实也没忍住笑了起来,转头看向日光充足的窗外,希望以后的日子也如这日光般,灿烂鲜明。
恰在此时,外面有人来传,大声疾呼,就怕里面的人听不见:“二王子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急?”
“世子……世子已命人围了崇华殿!殿门外都是披甲带刀的兵啊!”
“什么?”郑仁泯始料未及,一脚踢翻旁侧食案,怒气冲冲往外赶,刚推开外堂的大门,就见整个院落里里外外被全副武装的兵卒们围个水泄不通。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自以为筹谋已久,天衣无缝,却还是百密一疏,被世子抢了先,算计了!
郑仁泯回身,一把掐住落缨的脖子,吼道:“什么情况?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世子报的信?”
落缨被他掐得快要窒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索性松了手,让她回话。
“殿下冤枉啊!妾与殿下夫妻一体,怎么可能会诓骗殿下?定是那恩彩,被他们威胁,说出来咱们的谋划,最后又被灭了口!还请殿下明断!”
她大哭着,跪着往前蹭了几步,紧抓住郑仁泯的袍角,哀求道:“殿下,眼下不是发火治罪的时候啊,最要紧的,还是想想如何脱困吧,看来,若我们不先动手,则必定会被滇王和世子摆布,紧要关头,何不放手一搏?”
殿内其他侍婢奴仆全都跪伏在地,哭声一片,有好些都是郑仁泯的心腹,他若此时退却,那这些人全都跟着遭殃,甚至等不到最后就叛逃了,他牙一咬,心一横,转身疾步冲进内室,从置放珍宝的架子上取下一只木盒。
下了锁,开了盒,里面盛的是突火枪,他手止不住抖动,抚摸着这件珍贵器物,那是神花教主送他的见面礼,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这突火枪不是武器,而是一种信号的发射装置,机关一开,五彩斑斓的烟火如彩带一般喷射而出,能冲上离地面百米的高空,此物来自西方大秦,很是稀贵。
一旦开枪,住在白崖城的各大贵族看见彩色烟火,便知时辰已到,进而出兵进攻皇城,这是政变的信号,更是考验神花教势力强大与否的信号。
崇华殿前空阔肃静,仿佛一只苍蝇跑出去,都能被瞬间射死。
众兵见郑仁泯手持突火枪,缓缓下了台阶,刹那间拔刀拉弓,严阵以待,齐整的巨大声响撞击着殿外宫墙,又回旋过来。
郑仁泯大笑,阴鸷苍白的声色在武器面前显得绝望。
只见他朝天空举起突火枪,扳动机关,瞬间——
想象中的爆炸声没有出现,除了扣动扳机的声响,再无其他。
郑仁泯呆若木鸡,大脑被掏空,机械着扭头看向枪口,从那黑乎乎的小洞里,爬出一只黑色蠕虫,一只接一只,陆续爬出来,堆在枪口处,形成一个扭动的黑团子。
大笑声,放肆的大笑声,从身后传来。
他闻声望去——
落缨双手叉腰,在崇华殿的高台上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出来了,擦都擦不急。
032。掌控
景策步履匆匆,等上了广德楼,进了二楼最中间也是最大的一间居室,紧绷的面容才终于缓了神色。
这是李佑城在滇王宫暂住的寝卧,此时的他正执笔在宣纸上作画。
景策转身掩好门,走近拜道:“校尉,一切皆在咱们的掌控之中。世子已带兵围了崇华殿,擒了二王子。”
“嗯。”李佑城淡淡回了一声,依旧细心描画着宣纸上一簇簇粉白芍药。
景策见他没有搁笔的意思,便凑近看了看,笑道:“校尉这芍药画得越发栩栩如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