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本诺拉依旧立在原地:似乎将肉胎交到方白鹿的手中、并没有令她感到安心;也可能只是她如今的身体,并不能支持她做出除行走和站立之外的其他动作。
而那张钢铁的面孔,自然也流露不出任何的情感;只有些许细细的血流,还沿着她的身体、堆积在脚底旁。
……
安本诺拉这残**体之中的一切,他都能洞若观火——可是方白鹿依旧不明白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其说她还是人类,倒不如说更像是个关节处都被焊死的木偶:面部的呼吸系统已经封死;要不是脖颈处的破口、她早已死于窒息——就算如此,安本诺拉也仅仅只有一个能够使用的单肺。
灵气风暴卷过之前,安本诺拉加装了一个副心脏与一个加强肺;现在,原本的心脏与肺部化作金属,这两个植入体反倒是她身体中运行效率最好的、由血肉制成的内脏。
至于其他的器官和脏腑……大多也都是义体“转正”,原本用作辅助的部件、现在则成了真正的内脏。
……
可这些原本平衡的义体肉身配比,只不过是给了她生存下去的最低支持:再过几个小时,她就会彻底丧失行动的能力、接着死去。
这样的情况下,仅仅只依靠意志和执念的力量,就能够发动这样的躯体、并走过近半个城市的距离吗?
方白鹿只能将其归结为是一个小概率的事件、一个奇迹:一个他本应不愿看见发生在对方身上的奇迹。就像转念之间,方白鹿就可以想象并模拟出安本诺拉所体会到的痛苦——可是他并没有兴趣将这一切再次重现。
而且,为什么她还能活着?
方白鹿只对这点感到好奇:这或许能够为他的进一步生长,而提供思路。
……
依旧的,方白鹿仍旧感不到些许的困扰、郁闷——乃至任何形态的负面情绪。
不:应该说,方白鹿已然不存在任何一点细小的情绪。
但同时的,他也并非让纯然的理性来主宰自己的行为——
过往的一切、曾为人时的身份——这些种种就像是一种惯性,一种过时的程序;促使他做出行动,却不知为何该做出这些。
……
透露着赤红荧光的树干上,悄然敞开起笔直的裂口——在那之中,是放大的、粗若藤蔓的神经丛。
由树身探出更多强健的手掌:它们悄然将安本诺拉的身体抬起,拉进了裂口中;那是方白鹿的躯体内。
并非是为了医治和复原,而是出于研究般的求知欲望——方白鹿将她吞进了身体。
安本诺拉没有动弹——她似乎真的也成为了一尊雕像。
……
在方白鹿的身躯之中,他终于能彻彻底底地看清安本诺拉身心之中的一切。
虽然失去了人类该有的情绪和感受:
但方白鹿再没有如现在这般,能够分辨和看见其他人的“魂魄”——和脑组织相比,更偏向于形而上的概念。这或许是双螺旋妙树通过读取心念、回忆与个性,并重新构造出的形象……
可是,方白鹿依然看见了安本诺拉那破碎的灵魂。
……
如此强烈,如此坚硬:在她的故事和过往中,有着一个基底——那是将她烧灼成人的烈焰。
方白鹿本身并不感到好奇,求知欲是来自生长欲望的衍生、而不再属于他。
但他依旧伸出手掌,想要去触碰那团带着冰凉火焰的灵魂:这无关渴望、或其他人化的思绪;而是单纯源于双螺旋妙树带来的、生长扩张的本能。
于是他触碰到了——
冰冷的,却又滚烫的,从天穹落下地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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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