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眠进来那会就不爱说话,时间一久,组里的人熟了,有时候半开玩笑要给他介绍对象,说得隐晦,他没懂,结果真被拉过去一次。聚餐的名头,不知道怎么兑了几瓶白的,稀里糊涂醉了,倒还记得打电话。小孩喝多了也不闹,自己乖乖找个角落缩着,然而一动不动,谁来都劝不成。后头临结束,进来个高瘦的男生,背着光看不大清脸,姜照眠一见人就扑了过去,嘀嘀咕咕叫老公。男生任由他宝贝似的抱着自己手,简短地道了谢,攒局的小姑娘才明白姜照眠之前那几句不是玩笑话,有些窘,站起来送他们的时候还在忸怩地笑。盛夏,聚餐的场子在三楼,两面通风,楼梯露天。另一位朋友殷勤了一晚上,不太甘心,侧过身,胳膊搁在铁阑干,眼睛往下瞄,盯紧oga的身影。吃宵夜的人多,车停得远。姜照眠比刚才听话百倍,挪了几步,大概嫌累,不肯再走,搂紧他的腰,迷迷糊糊像在撒娇。男生低头说了句什么,俯身把人抱起来。朋友回过头,不再看了。电梯到一楼,女孩去地下车库,姜照眠一个人出来。陆辞明天出差,下班早,顺道来接他。深秋的傍晚气温低,风卷着枫红的落叶,低低地在马路上打旋。姜照眠冷得唧唧索索,一溜小跑打开车门,埋头钻进副驾驶座。拉好安全带,一边拆吸管喝陆辞买的酸奶,一边打哈欠:“哥哥。”“那么困?”“嗯…”姜照眠拖长了语调答他,过一会又小声说:“都怪你。”没到晚高峰,路况还行,陆辞分了点视线给他,没说话。姜照眠道行浅,被人轻描淡写地看一眼,耳朵尖红得滴血,安分下来。车里开着暖气,他喝光酸奶,慢吞吞把邮差绿的外套脱了,往alpha那边靠,转而絮絮地和对方聊些没营养的话。中途打开同事送的特产,铁盒里裹着几块玲珑的玫瑰糕,薄透的一抹殷红,缀着青梅丝,味道还好,姜照眠咬了半块,举高胳膊,黏黏糊糊地喂陆辞剩下的半块。在外面吃完晚饭,到家的时候oga已经睡熟,脑袋歪着,毛衣松松垮垮,露出白嫩纤瘦的肩膀和手腕。被他抱起来那会都没醒,洗漱完回床上又不肯闭眼,游魂似的爬下地,头重脚轻,一点点蹭到小客厅,非要再给他收拾一遍行李。陆辞没什么耐心,哄几句不管用,干脆将人按地上操了一顿。在他手里从没全须全尾出来过,姜照眠委委屈屈哭完,第二天醒来已经下午,人早就走了。浑身骨头被谁拆过一遍,小腿酸得抬不起来,他抱着枕头滚到床沿,抻长胳膊摸到遥控器,开了电动窗帘。天气很好,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躺着,精疲力尽的样子,那小半张脸浸在金黄的阳光里,白得连五官都模糊。漫无边际发了会呆,日头不算烈,久了还是刺得眼疼,他别过脑袋,搓了搓眼睛,把一点零星的泪花揉进睫毛。手背湿漉漉的,又顺势捂着额头,一会没力气,垂下来,手指头挨到柔软的地毯,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几根绒毛玩。懵半天才起床去洗澡,出浴室的时候快到四点,姜照眠算了算陆辞下飞机的时间,一手擦头发,一手拿手机,掐着点儿给人发消息。今天周末,不上班。他光着脚到厨房,家里半年没动过火,冰箱的冷藏室码着一排营养剂、碳酸饮料、各式的酒和酸奶。姜照眠抿唇,慢慢思索了会,洗了一小串提子,哈密瓜切小块,从透明的玻璃瓶里挖了两勺坚果,一块拌进半份酸奶。餐厅就在外头,他捧着碗,拿脚趾头开磨砂推拉门。高背椅宽大,可以盘腿坐着,姜照眠一只手撑脸,几个指头攥着白瓷勺柄,搅了搅,百无聊赖解决完一顿饭,主卧旁边是他的画室,这些年零零散散也积了点东西。教哲学的凯利教授一直对他的画青睐有加,大学时期还私下主动询问过能不能买,前几天又在邮件里求他寄几张近作过去。先前推了数回,这次再赖,像有点不知好歹,不过姜照眠一直没有人情往来的烦恼,吃完饭到画室,挑半天挑不出合适的,干脆回说自己已经不画了。五点半管家敲门,今天江窈生日,何叔在楼下等。宴会人少,大概前几天已经办过一场,家里一年到头就见他几面,不肯放,姜照眠蔫了吧唧,住了一夜,第二天下班才回到家。其实回不回都一样,屋子里冷冷清清。陆辞出差一周,他掰着指头算日子,趴在沙发上打电话,低落地说自己快变成蘑菇。星期五晚上下了暴雨,阳台的球兰被打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