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泊和缓道:“魏太傅巧言令色,将皇帝哄得晕头转向,深得圣心。单凭一个证人或许不足以将他定罪,我近期会另想办法找个证物。如此一来,也算报了令尊的仇。”
胥尧听他主动提起老父,脸色更白了。“多谢殿下。”
夏侯泊亲切地拍了拍他,说:“等魏太傅倒了,我会从中周转一下,或许可以把胥阁老接回来。”
胥尧垂着脑袋,不让夏侯泊看清自己的神情,耳边回响起那暴君的声音:“只有朕敢救回胥阁老。端王不敢,因为他做贼心虚,害怕真相大白。待你的价值耗尽,你的老父便会‘恰好’殒命在流放地,你信不信?”
他信不信?
他的老父早年受先帝之恩,成了个冥顽不灵的拥皇党,满脑子忠君报国,一心支持那暴君,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他恨皇帝昏庸,更恨魏太傅奸佞。
可他却一叶障目,从未想过魏太傅如此谨小慎微之人,当初是哪儿来的底气当堂叫板,构陷他的老父。
几日后,小太子生辰,太后为他筹备了隆重的宫宴。
端王也到场了。
他这一亮相,满座的太后党没有一个人与他搭话。夏侯泊却仍是一脸谦恭有礼,温文尔雅地对小太子念了祝词,小坐片刻,才借故早退。
他在夜色里兜兜转转,最后寻到了冷宫附近一处荒凉的小院。
这是他与谢永儿互通密信商定的相会之处。他的暗卫已经在周边巡察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对他点了点头。
夏侯泊走进了荒废已久的小屋。
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昏暗。谢永儿站在窗边,对他回眸一笑,道:“殿下。”
夏侯泊怜惜道:“永儿,许久未见,怎么清减了?”
窗下茂盛的杂草丛里,庾晚音嫌弃地心想:不愧是端王。
庾晚音已经在这草丛底部躺了整整一个时辰。早在暗卫到达之前,她就在这里了。今夜略有晚风,她又躺得非常安详,气息平稳,掩在风声中,愣是没被发现。
这幽会地点固然隐蔽,但架不住庾晚音看过剧本。
这场幽会写在了《穿书之恶魔宠妃》里,她凑巧记住了。如果一切按照原文进行,那夏侯泊接下来就会对谢永儿提起魏太傅。
果不其然,窗口断断续续地飘出人声:“……前段时间,魏太傅之子当街纵马,撞死了一个平民。那平民却是来都城告御状的,告的是家乡的巡盐御史贪污受贿,鱼肉百姓。”
谢永儿问:“拦下御状,可是重罪?”
夏侯泊道:“确是如此。那巡盐御史知晓此事,私下联系了魏太傅,魏太傅又护子心切,便与他合谋压下了此事。我们想翻出此案,将魏太傅定罪,需要一样证物。”
“何物?”
“无价之宝,一枚佛陀舍利子。此物记在巡盐御史的礼单上,应是被他拿去贿赂了魏太傅。然而我的人混入魏府,遍寻不到。许是魏太傅送入宫中,交给了胞妹魏贵妃……”
谢永儿听着听着想了起来,《东风夜放花千树》里确实提到过,魏贵妃殿中摆着一只牙雕的鬼工球,分内外五层同心球,雕工精妙绝伦。这摆件被她藏于内室佛堂,当作宝贝供奉着,其实球心里藏了一枚舍利。
谢永儿道:“既然如此,我去为你将它偷来。”
听墙角的庾晚音:“……”
太拼了。
别人身为天选之女都这么拼,比你强的还比你努力,而且听谢永儿那春心荡漾的语气,好像还真的有点被夏侯泊迷住了。
庾晚音暗暗叫苦。
夏侯泊失笑道:“偷来?永儿如何能确知那舍利就在魏贵妃处?”
谢永儿一时词穷,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既……既然殿下如此推论,肯定没错。”
夏侯泊道:“永儿太过抬举了。”
草丛中的庾晚音突然又掐住了自己的大腿。这回不是为了忍笑,而是为了保持镇定,因为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夏侯泊不可能是穿的。
如果他与自己在同一层,看完《穿书之恶魔宠妃》穿了进来,那他肯定知道谢永儿是穿的,一上来就会与她相认——他俩是天然同盟,没有不相认的道理。
即使他在谢永儿那一层,只看过《东风夜放花千树》,谢永儿连吉他都弹上了,他看一眼也就明白了。《东风夜放花千树》里,谢永儿与他无冤无仇,既然一起穿了,也没有不相认的道理。
可他们直到现在聊起天来,还是一副拿腔拿调文绉绉的样子,而且谢永儿还在把他当原主忽悠。
所以他确实是原主。
刚才这段对话与《穿书之恶魔宠妃》里记载的完全一致,也证明了他俩的思想都没有脱离既定轨迹。
换言之,庾晚音对“四个穿越者放下仇恨搓麻将”这一光明未来怀抱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