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又在乌玉胜低头时收回视线,沉默地往前走。
一旁的诃仁大“哎”一声,跟在她身后又窜到她面前,将正面朝着她,倒退着步子往前走。
诃仁挑了挑眉,问道:“怀宁殿下,你不好奇我怎么跟来了?也不好奇为何不阻止你们去霞山谷?”
朱辞秋看着他滑稽的模样,笑了笑,“因为你闲。”
刚说完此话,诃仁身后出现一块石头,碰到石头的那一刻,他巧然转身,落在她身旁。
乌玉胜毒刺一般的目光掠过她刺向身旁的诃仁,但诃仁装作看不见,仍旧待在她身侧,先是拧了拧身上的水渍,又抱着胸将伞递到另一只手,靠着她的肩膀低声开口:“看在我俩坦诚相见过的份上,我便告诉殿下,我为何来此。”
她头也不扭,轻笑一声:“哦?”
但诃仁刚想继续往下说,乌玉胜便停住步子,将她也按在原地。然后便伸出脚,踹向诃仁,让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的诃仁远离她身侧,他又侧头看向她,冷笑一声:“坦诚相见?”
“对!”诃仁抖了抖腿上的泥土,咧着大大的笑脸,“想当年,我们浑身湿透,坐在火堆前晒衣裳,我还烤了条鱼给殿下吃呢!”
“我没吃。”朱辞秋反驳。
“那你总看见我右臂上的胎记了吧?”
“没有。”
诃仁不乐意了,又跳到她面前:“你怎么看完就翻脸?!”
她感觉到肩膀处的大手一直在颤抖地想用力握紧,却又忍耐着。
“好歹我也救了你两次,不说以身相许,也要对我客气点吧?”诃仁举着伞,想靠着她。但乌玉胜却带着她一把躲开,二人越走越远,于是诃仁又在身后大声道,“如果我不跟来,你俩连霞山谷口都找不到!”
朱辞秋顿了下,想回头看一眼诃仁,却被乌玉胜的大手掰过头,只听他冷声开口:“他自愿做路引,理他做甚。”
“你不怕他因此不来了?”
“他只是嘴贱。”乌玉胜淡淡开口,垂眸看向她,指尖摩挲着她肩上的衣料,语气也变得有些危险,“我也很好奇,殿下与他,究竟是怎么坦诚相见的。”
“你觉得呢?”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她发现乌玉胜如今在她面前连跟诃仁装不熟都不装了,明摆着告诉她,他与诃仁十分相熟。
看来这几年,这厮在南夏的势力比她想的还要多。
是她小觑了他,也高看了乌图勒与乌玉阙。
乌玉胜率先抬头别开视线后,轻声开口:“是他胡说。”
诃仁见她与乌玉胜都不再说话,只闷头往前走后似乎觉得无趣,停在身后吹了声哨子,便有一匹马从后而来。诃仁扔了伞,大步跨上马背,迅速从她二人面前穿过,只留下一句:“我先行一步,你俩慢慢在这雨中调情吧!”
在马蹄越过她身旁时,乌玉胜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至他面前,而他自己挡在她面前,挡住了诃仁故意溅起的泥渍。
朱辞秋看了眼乌玉胜,又看了眼跑不见影的诃仁,冷声道:“真是浪费我的一把好伞。”
乌玉胜轻“嗯”了一声,便又沉默了。
天逐渐暗下来,雨势也渐小。雨彻底停后,天也彻底暗下来。
乌玉胜这才吹了声哨子,他那匹黑马便从一旁窜出来围着他转半天,好像在说他终于肯骑它了。
雨后的夜色朦胧而寂静,朱辞秋除了能听见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外,还能感觉到身后乌玉胜沉稳的呼吸与心跳,他将她包裹在温暖的怀抱中,让她感觉不到夜里的冷风。
不知骑了多久,乌玉胜驾马的速度变得缓慢,朱辞秋隔着帷帽,看不清前面。
直到乌玉胜拉着她下马,走近霞山谷。她终于清楚地看见前面那如断崖般的沟壑,巨大的沟壑将草原割裂开来,就像是被天斧劈开的土地。她摘下帷帽,站在沟壑的边缘往下看去,深不见底,看不见任何东西与光亮。
沟壑下面,就是霞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