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恢复出来的这段记忆很长,且依旧不是黎明印象中真实存在的事,因为画面中的穆塔,那条从她伤口里取出来的妖兽牙项链正戴在他的脖子上。
但相比于之前那段,这段记忆平和又日常。
片段的开端是她在收拾行李准备出任务,告诉他说要去一个疑似真的在搞邪术的地下结社卧底,探查清楚他们到底鼓捣的是什么流派的邪术,然后把它彻底捣毁。
因为涉及到卧底,她的任务周期会比较长,大概三个月左右,而且不能带手机,不能以任何方式与他联络。要他照顾好自己,等她回来。
他理所当然地有点难过,但什么都没说,乖顺地帮她装行李,一一点头答应着。
——他从来都只是粘人,不是无理取闹,对她的工作他一向都很尊重。他从来不会自私地限制她必须如何如何,更不会要求她抛下队里的工作和战士的职责一天到晚只守着他。
然后她就出任务去了,这段作为他记忆出现的影像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画面是明显加速过的,但一天一天,那安静的等待看上去依旧是那么漫长。
最开始的几天还可以,他像平常那样花大量时间在书房里工作:
配合着“零”研究那些关于妖术、蛊术、五灵术的很高级艰深的研究课题,作为真的会法术而且这三个门类都如臂指使的珍贵“顾问”给他们讲解、提出建议。
看看研究所那边研究如何封印或者杀死噬神蝶的那些人又遇到怎样的瓶颈,有什么需要他解答的疑问。
又或者,只是打坐调息,修炼自己。
凡此种种。
工作一段,停下来时便热上小半碗她临走前煮好冻起来的奶粥慢慢喝着,或者含一块她做的手工花生糖,在桌前发呆。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他的状态开始肉眼可见地逐渐坏下去。
他开始觉得坐立不安,无论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都会不自觉地走神,也提不起兴趣。
开始看着看着那些枯燥深奥的法术研究文件就不自觉开始想她此刻在哪、在干什么,然后读不下去了,百无聊赖地在文件边缘的空白处信手涂鸦,画他印象里她的眉眼神情,画技平平,画得也不算像,但很神似,永远是那种热情的、大开大合的、劲儿劲儿的笑。
画满好几页纸的边缝,他才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又在走神,赶紧把那几张纸抽出来,塞到抽屉里藏好。
其他时候也是如此。
正经事干不下去了,他就另外拿个棋盘下棋。她临走前他们有半盘没下完的象棋,他一直没动,好好地留在那等她回来接着下。他拿另外一套棋子摆成那个残局的样子,一边自己走,一边想着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会怎样走下一步。
就那样靠想象隔空“跟她”下棋,下到一半又突然烦躁地把棋盘抹乱,觉得无聊。
他试着用看电视和玩手机消磨时间,但新闻也好纪录片也好,看电视时旁边沙发没有人的感觉空落落的,手机里所有的小游戏里也全都是和她一起联机玩时的纪录。他就又不想看、不想玩了,觉得没意思,无聊。
烦躁地关上电视后他把遥控器随手仍在一边,没像平时那样规矩地放在电视柜上。茶几上还放着好几个喝完奶粥的碗,好几天了,一直没刷。
平时他总是很勤快,但这时他发现,他习惯随手把家里收拾整齐,似乎只是因为,她出生在军人家庭,习惯了对整洁和秩序有很高的要求。
她不在家,他就提不起兴致打理家务。
尤其不想进厨房。他的厨艺完完全全是为了满足她而学的,所以站在厨房里就不由自主会想到她不知还要多久才会回来,进而更加烦躁。
再后来,他开始每天都忍不住花时间拉开那个装着她许多年来林林总总送给他的那一大堆小礼物抽屉,把那些都不怎么值钱、大部分也没什么用处的小破烂一个个拿出来翻上一遍再放回去,对着它们发呆很久。
三更半夜睡不着觉,他就进她的房间里在她的床上坐着出神,抱着她的枕头,一坐就是半宿。
再到后来,也许是被这种寝食难安的烦躁感折磨得太难受了,他开始给她发信息。
她的手机不能带,而且为了避免意外,整个卧底任务期间都要交给后勤人员锁进储存柜里保管。她看不到,他知道。
但他还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