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地叫起来,但依旧没有人听得见她。
然后她看见,四周变成了一间幽暗密闭的小屋,窗户被封死,那个名叫穆塔的妖瞳男孩被手掌被两根竹钉穿透,将他固定在墙上,身上布满了像是刀子划出来的血口,细细密密的,令苏恬恬想起生物书上的血液循环图,只不过现在被生生刻在他身上了。
他痛到痉挛,下意识地挣扎,但挣扎只会让疼痛变得更剧烈。
那些神官无比恭敬但毫无怜悯地按着他,一次次在伤口开始结痂的时候把它们揭开,令他时时刻刻痛着。
神官们还会跪着喂他吃饭,但那些看起来无比正常的事物内里不是咸得发苦就是甜得发苦,有时甚至是极恶心的腥臭,不知加了什么。
他恶心欲呕,神官们也不停手,依旧以最恭敬的姿态和最强硬的手法喂着、灌着。
“圣子大人,只有这样您才能更好地容纳神蛊,成为强大的圣子。……您必须提前适应这个。”
在对他进行那种惨无人道的折磨时,那些人一遍一遍地对他说着。
——太疼了。这该死的共感。
尽管受折磨的实际并不是自己,苏恬恬还是觉得快要疯了。
幸好,这时那种时光流逝的感觉再次出现,原本剧烈的痛感也随之趋向缓和。
她看见在飞速流过的两三年里男孩日复一日经历着同样的监禁和虐待——伤害从未减轻,她觉得不那么痛了,大约是作为这痛觉真正的主人,他真的渐渐开始麻木了、习惯了。
间或偶尔,他透过墙壁听见外面的声音,好像是他的母亲和那位好友。他们似乎是想见他一面,但被神官们赶走了。
神官们说:“忘了穆塔这个人吧,圣子就只是圣子。你们就当那孩子已经死了。”
渐渐地,他们便不再来了。
在反反复复被非人般摧残着的几年里,他似乎并没有怨恨过什么,更多的只是认命,只是靠责任感顶着一股劲儿。他知道,圣子如果不能容纳好那个“神蛊”,寨子里的族人,甚至是群山之外附近的外乡人,都会有大麻烦。他生而不同,所以大概的确命中注定要受这个。
但母亲和好友离开的那一刻,他感到难过。
场景又变了。
这次是在寨子里的一条路上。他的伤终于养好了,穿着全套隆重的圣子服饰坐在一个竹排上,被几个神官举着。
他前面是几根刻着巫术咒文的立柱,把路拦腰斩断。背后则是一片送行的人群,看阵势,似乎整个寨子的人都来了。
人群中他没有找到他那位好友和他的母亲。前者和这两三年新交的朋友爬树玩时摔伤了腿,后者则又给他生了个不知弟弟还是妹妹,需要照顾出生不久的婴孩。
他们各自找到新的人来取代他了。
也好。淡淡的遗憾与心酸之余,他又觉得释然,这样对他们来说才是更好的。
他被神官们抬着,跨过那些巫咒立柱。在穿过去的一瞬间,就好像踏入结界那边的另一个世界,原本鸟鸣阵阵的山林瞬间变得死寂,艳阳也刹那变成了黑夜。
寂静幽林的深处,他们等来了另一个穿着华丽的圣子服、同他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只是那孩子脚步蹒跚,脸色苍白,看人的目光也仿佛有些涣散,是一种心力交瘁已至极限、马上就要崩溃了的样子。
冲神官们和他点点头,那位前代圣子摘下项圈解开衣襟,袒露胸膛,像是运行起一个法术,将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往外吸着。
慢慢地,像有东西要从里面破茧而出一样,那稚嫩的胸脯开始一道一道地龟裂开来。一对带着不断流动着的血红色纹路的蝴蝶翅膀像尖刀一样刺出,然后是虫体,一点一点翻开皮肉,往外爬着……
那诡异的蝴蝶完全破体而出的一瞬间,那孩子的尸体像被遗弃的蛹一样倒地,但那一刻他在浅浅地笑,仿佛是等待了太久,终于得到解脱。
与此同时,那节肢上还挂着人类心脏的碎肉、翅膀上淅淅沥沥滴着血水的邪异蝴蝶扇动翅膀,笔直地冲着最近的一个神官心窝去了。
突然间,苏恬恬又感受到体内有力量在流转的感觉,只不过这次速度更快力道更大,是竭尽全力的样子。
穆塔举着双手,用尽最大力量以自身的法术控制住那只邪恶又强大的蝶蛊,慢慢地、慢慢地将它强拉过来,压进胸膛,塞进心窝……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顷刻之间,苏恬恬只觉一切思维都瞬间消散,脑海里只剩下无比剧烈的痛和饿。
崩溃,想死。
她明晰地感觉到那只蛊虫在心脏上生生咬开一个洞钻进去,与心脉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