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张舒欣拿着消毒棉,细细处理着周依手上的伤口,轻声问道:“怎么样,还疼嘛,跟妈妈说说怎么回事?”
周依紧咬着嘴唇,屏着气努力把溢出喉咙的啜泣压回心底。可委屈就像是把可以刺穿一切的利刃,不管她忍得多幸苦,那涨潮般的泪水还是将她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防线,冲得一干二净。
“我、我把他、他的相框摔坏了,我闯祸了。”她抽噎道:“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没、没拿稳……。”
后续的声音被哽咽淹没,她用手揉着眼睛,试图想让这不争气的眼泪能少落一点。
张舒欣看了眼程毅,眸中似乎含了几分犹豫。
程毅叹了声气,在周依身边坐下,慢慢道:“依依啊,其实今天下午我和司远去了墓地。”
他抿了抿唇,继续道:“今天是他妈妈的忌日。”
周依瞬即停了哭声,眼角还挂着泪珠,抬头看向张舒欣,见对方抿唇不语,心底也是一沉。
“那我——”
她说到一半,就不敢继续了。只是心里慌乱如麻,那自己岂不是在他妈妈忌日上,摔坏了她留给他的东西?
“这几天他心情不太好,说话重了些,你也别太在意。”程毅说:“等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你再好好跟他道个歉。他是哥哥,不能那么小气,没事的。”
他说完忽然顿住,片刻又开口道:“就是那相框有点麻烦,那是他妈妈临走前给他刻的。”
周依呆愣愣地听完他的话,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灌满了铅,沉入无尽深渊。她眼睛一眨,刚刚还囤积在眼眶的氤氲,便凝结在一起,落了下来。
“依依?”张舒欣叫了她一声问:“你怎么了?”
“嗯?我没事、没事。”
周依回了神,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渍,抬头问程毅道:“程叔叔那个相框还能修好吗,去哪里可以修?”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手工店应该可以问问,但——”
程毅滞了一下,转头看了眼程司远紧闭的房门,咧着嘴说:“这小子应该不会允许别人再动了吧。”
程司远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了,当初他本想着程司远会睹物思人,怕他接受不了苏晴离世的事实,就把关于她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一开始程司远还没什么反应,直到程毅收拾到那个相框,他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让程司远松手,最后两人闹了好几天,还差点儿闹决裂。
说到底,程司远也是个倔脾气。
周依眼瞅着自己最后一丝祈求原谅的机会也要烟消云散,急得又是要掉眼泪。
张舒欣看到,连忙开口道:“诶,也不一定,还没试试呢怎么知道,是吧?”
说着还不忘给程毅使眼色。
程毅:“???”
张舒欣眼睛都快抽筋了,实在受不了这人的粗线条,白了他一眼,面上笑着对周依说:“可以先去手工店问问,要是能修那就最好,到时候跟司远说一声,要不要去修让他来决定。”
她拿着医药箱路过程毅时,还不忘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下,
程毅被吃痛一声,随即又忍住,连忙道:“啊奥、是是是依依,你妈妈说的对,说得非常有道理。”
他偷偷窥了一眼张舒欣的表情,见表情稍有缓和,又继续道:”要是修不了也没事,你这也算是为自己的不小心但起责任了。到时候好好跟他道个歉,再买个礼物补偿补偿,都是小事。”
张舒欣刚想开口应和,忽然听到后半句,眼前一晕差点昏过去。什么叫都是小事?现在说得轻松,到时候办不成就麻烦了。
但显然周依对这个说法很是满意,她眼睛一亮,转头就向张舒欣问道:“真的?”
张舒欣忍着嘴角的抽搐,尴尬地笑了两声道:“嗯,真的。”
说完眼一闭,死马当活马医吧。
晚间,窗外雨依旧下个不停,闷雷也是一声接着一声。刚刚的闹剧吸引走了周依全部的注意,现在突然空下来,她才意识到原来打雷了。
空气中潮湿的泥土味,逐渐被本不存在的血腥味而取代,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周依将窗帘又拉严了几分,看着眼前的虚空愣愣出神,桌上的练习册不知摆了多久,但却是干干净净的一个字都没写。
他今天不会来了。
周依垂眼看着书上的题目,手指在笔握处细细摩挲着,过了好半晌她才真正看进去,动手列了一堆式子,可是最后却算得一团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