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稔发不出声音,只能怒睁双眼,无声道:“去你爷的头。”
沈抱山阴阴地笑了两声,继而一巴掌打在李知稔脸上,之后又抓起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
火光映照在他脸上,一半阴冷的昏暗一半柔和的红光,如同阴司里的鬼魅:“怎说如此粗鄙之语,看在你从小无人教养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李知稔乌发凌乱,脸颊红肿,一双眼定定地看着沈抱山。
沈抱山皱了皱眉,用指腹摩挲着李知稔干裂的嘴唇,心疼地说道:“玉光勿怕,不会痛的。”
“滚。”李知稔挣开他的手,嘶哑地吼道:“滚开!”
沈抱山笑了笑,向外面使了个眼色。不一会,便有一人捧着白瓷碗走了进来。
沈抱山接过,白瓷的碗,碗里盛着一两口红褐色的水:“青诃,可以镇痛。”
李知稔幽幽地看着沈抱山。青诃,可以镇痛,但长久食用,对神智有损。
“等时机成熟,我就放你出去。”沈抱山捏住李知稔的下颚,将碗沿抵在她的唇间,但李知稔死咬着牙关,任凭水打湿她的下巴。
碗中的青诃水本就不多,李知稔不张口,沈抱山也没有办法,他叹了口气,将碗递给一旁的人:“冥顽不灵。”接着他又冲着那人道:“喂她喝下去。”
说完,他摇着扇子转身要走。李知稔却突然哑着嗓子道:“等等。”
沈抱山回过头:“怎么?”
“今日正午。”李知稔喉咙干涩,说得艰难:“有人,领了你的令,要将我带离京城。既然沈伯伯早有杀招,何必多此一举。”
沈抱山回过头,李知稔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动作,只见沈抱山眉头微蹙,嘴角绷紧,最后扯出一个笑:“再会吧,玉光。”
沈抱山离开了。
李知稔摇了摇头,将眼中的水意摇散。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抬起头,看着周围的景象,夹杂着怒气的绝望,直冲她的天灵盖,激得她双眼发花。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凉风,侵蚀着她的神智,一瞬间天旋地转,几要晕倒。腕间已经血肉模糊,可她依旧死命地挣动,鲜血顺着铁链滴落向下,最后渗进泥泞的土里。
李知稔,你确实蠢出生天了。
为何初次见面不曾细究沈抱山的目的?为何不曾细究进入大理寺为何如此顺利?为何不曾细究李妃怪异的言行举止?又为何对一个阉人深信不疑?
为何总在事后才幡然悔悟!李知稔!!!
只有利益才会被摆在第一位!
只有,强!强!强!只有变强!只有一手遮天,将他踩进泥里,压得他喘不过气!压得他不得不从!
方能,顺应我心。
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李知稔不由得张开嘴痛吟,还没等她清醒,便感觉一股凉意顺着喉管直冲进胃里。
那股水又酸又涩,她被呛得心脏一停,继而又咳得撕心裂肺。
“劝你不要负隅顽抗,做无谓的挣扎。”那人擦了擦手,一脸正气,只是脸上布满瘢痕,活像个煞鬼。
可再像鬼也比自己像人。
李知稔倏地笑了一下:“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装那门子的大义凛然。”说完,她便低头吐了一口血水。
“小娘们儿说话还真不客气。”瘢痕脸收了笑,一巴掌打在李知稔脸上:“老子被扔在这儿,自认倒霉。不过劝你安分些,别惹怒我,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再把你扔出去喂狗。”
李知稔仰起头,靠在墙壁上,耳边嗡鸣不断,右脸火辣辣的,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间涌出,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看沈抱山那个老物,会不会放过你。”
她的声音异常嘶哑,不复昔日燕语莺声,听起来还有些刺耳。
瘢痕脸闪到她的身前,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将她提起:“你以为他真的会放你离开?你重见天日之时,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日。”
“那又如何?”李知稔被揪得无法搭话,只能努力踮着脚尖,好容易呼吸一口,张嘴便啐在他的脸上:“他不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李尚元的女儿是疯子。他能当街除之,乃是大义灭亲之举,还能为向高愆表表忠心,你现在杀了我,岂不是坏了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