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行事,青葛重新戴上面具,之后和宁王赶往城门。
此时不过二更时分罢了,按照禹宁城的规矩,这城门关闭,不到四更不会开启,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随着一声低沉粗糙的吱嘎声,城门两侧的巨木被缓缓推开,半边城门开启。
宁王和青葛,一人一骑,翻身上马,走出城门。
谁知就在这时,在城门外的青砖墙下,竟有一人侯在那里。
那人冷不丁见城门大开,跌跌撞撞起身,便要往城中走,却被一旁守卫官兵拦下,很快城门重新关闭。
那是一个衣衫破烂的婆子,她正凄厉地道:“让我进去吧,求求你们!”青葛手握缰绳,正要纵马离去,突然间听到这声音,手中动作便停住。
宁王也听到了,他略侧首,望着青喜:“是我把她放出去的,她估计已经见到夏侯止澜了。”他试探着道:“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并不着急,你若有话要说,可以和她讲。”
青葛略沉吟了下。
既已经见到夏侯止,那应该是明白了所有的事。她开口道:“不,我没什么话要说。”
谁知道她这么一停顿,那哭喊的婆子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看过来。尽管隔着一层面巾,她却依然一眼认出。
这时,宁王和青葛已经骑马前行,罗燃疯了一般追在后面:“你,是你,宇兮公主,是你
四下空旷无人,她的声音格外凄厉。
走出一段,她依然在追,青葛也就勒住细绳。
罗娘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映跌撞撞地扑倒在青葛的马前,哭着道:“我一直以为你已经离开人世,我做梦也没想到,你还活着,竟然是你——”
她跪趴在青葛马前,颤抖着伸出手:“我总做梦,梦到我抱着你啊!”青葛望着这样的罗嬷娘,眸底只有冷漠,居高临下的冷漠。
夜色暗沉,罗嬷仰脸,在那泪光中看到,青葛垂首望着自己,就仿佛望着一个陌生人。她眼底没有半分情绪波澜,只有事不关己的淡漠。
这时,她听到青葛道:“我是青葛。”
罗嬷嬷慌忙抱住她的马蹄,急切地道:“青喜娘子,青葛娘子,我知道了,我叫你青葛娘子,我都听你的,不过青葛娘子你听我说,但凡我知道是你,我绝不至于对你做出那些事来,我想起过往我的所作所为,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你看。”
青葛听此,眸底依然只有淡漠:“罗嬷嬷,那你可以不必后悔了,我告诉你,你口中的宇兮公主,早在十八年前她便已经死了,她被人割了皮肉宰杀了,连骨头都用来熬了肉汤面,早就被人吃下腹中了,至于我,我只是一个寻常贱民罢了。”
听到“贱民”这两个字,罗娘心如刀绞。
过往自己所言种种如同利刃一般刺入她的心,她悔恨,恨到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青葛欣赏着罗嬷嬷那痛苦悔恨的样子。
很久很久前,她就在等着,等着有一日她所有的尖刻都化为锋利的针,刺向她自己。如今哪怕她早已经释怀,但是不会回头就是不会回头。
她看着她眼底的愧疚,道:“罗嬷嬷,你还记得吗,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罗嬷嬷身体僵了下。
青葛看看罗的眼睛,凉凉地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不配,我是贱民,我什么都不配,你用你的眼神你的言语,一万次告诉我,我在你们的眼中只是一个玩意,是一个可以随意利用抛弃的人,在你们眼里,我永远及不上夏侯见雪半分。”
罗娘眼底泛起深沉的痛意,这种痛苦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她的心。
青葛:“二十年前,我被夏侯夫人卖给王屠户,他们母子三人一起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才苟活下来,二十年后,你帮着夏侯见雪,要用我的骨肉来换取她出头的机会,要用我这一身皮肉去为他争取更多,你榨取了我身上的每一滴血,最后把我埋在荒野中。“
“你们把我埋下去的时候,不是也有一丝心痛吗,其实你也是难过的,但是你还是一咬牙一狠心,你要杀了我。如果不是我有一身功夫,如果不是我早有防备,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已经化为了一具骸骨,那你又有什么机会在这里对着我掉眼泪,求我原谅?喊什么公主?”
罗嬷嬷听着这话,想起过往种种,几乎痛得天翻地覆。
她颤巍巍地跪下来,用手捂着胸口,含泪道:“你杀了我吧,你来报复我吧。”
青葛笑了:“其实当时我明明可以杀了你,我若捅了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吗?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罗嬷嬷盯看青葛:“为什么?”
青葛:“因为对于你这样的人,死都是便宜了,我就要你活着,活着,一遍遍地回想你曾经效忠的缥王,回想你昔日的神祗,回想你是如何对待他的亲生女儿宇兮公主,你一定恨死自己了,我就喜欢你后悔得要命但却无计可施的样子。”
罗嬷嬷痛苦地闭上眼睛,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她痛到了无话可说。
不过她到底颤声道:“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些,你告诉我,我求求你,告诉我”
青葛眼神淡漠:“你想做什么让我开心,是吗?”罗嬷嬷一听这话,忙点头:“是是是。”
青葛:“好,那你给我一点诚意。”
罗娘听到这话,眼底泛起一丝希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