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道:“我知道,你不是。”
青葛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无声地沉默着。
宁王:“既不是,那本王便不必看了。”
青葛听此,笑着道:“殿下真的不想看看吗?也许我就是。“宁王:“不,你不是。”
青葛听此,安静地站了一会,便拿起面巾,遮住面容,这才低首走出去。
此时的宁王背对着她站在窗外,微微垂首,他的身影被夜色拉得修长,有着和这繁华皇都格格不入的落寞。
感觉到青墓的脚步,他哑声道:“你走吧,去缟兖,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回头。”青葛无声地听看。
宁王:“不过,你不要忘记,按照千影阁的规矩,两年内,你依然必须效命于千影阁,千影阁不放人,大晟天下没有任何地方会接纳你。”
青葛垂首,恭敬地道:“属下明白,两年后,属下一定归来,会前往禹宁向殿下叙职。”宁王:“好,眉时本王在禹宁等你归来。“
青葛:“那属下—”
宁王看着窗外,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青葛疑惑地看着宁王。
宁王:“就在前些日,我看了你的底案。”青葛心倏然收紧。
宁王苦笑了下:“其实我一直都记得你。”青葛听这话,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不知道,竟是你。”青葛茫然。
宁王垂下眼,一声嗟叹:“你才入千影阁时,我曾在千影阁新晋的孩童中寻过你,可没寻到,当时我还未曾掌管禹宁,便去问他们,他们说不在的孩子都死了,我便以为你死了,并不知道你当时正在岳嬷嬷那里受训,我当时很难过,我以为我救了你,以为你活得好好的,却发现你依然死了。”
青葛怔了怔,努力地消化着其中的含义。
她渐渐明白了,他不是在说王妃,他记起来了,记起来当年那个菜人。他知道她是昔年的菜人,那个被他认为脏兮兮的小女孩。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用一种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声音道:“殿下,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会去干影阁找我?”
宁王低着头,以手握拳。
他拼命压下几乎冲涌而出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我清楚记得,那一日寒气侵骨,漫天皆白,皇兄,我,还有叶闵一起前往西渊边境一带视察,在一处食店歇脚,却看到——“
他喉结滑动,有些艰涩地道:“看到了你。”青葛缓慢抬起眼,视线落在他的腰际。
宁王:“是叶闵把你安置下来,我一直记挂着你,想找你,可我当时根本不懂,误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有一种可能。”
青葛的眼睛便逐渐湿润了。
她想起那一晚在丽泽湖的船上,宁王曾经为她演奏过的那一曲观雪。
在清冷的琴声中,她听到了大雪无痕,听到片片雪花缥缈轻盈地落下。时至今日,她突然猜到了其中缘由。
天之骄子的他尚且年少,还不知道体恤别人的难受,所以言语骄矜傲慢,但其实心里是怜悯她,对她动了恻隐之心的。
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在被解救的恩惠之外,她听到的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那句无心之言。那时候的她,确实脏兮兮的,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是因为他太过耀眼,以至于不愿意在他面前如此卑微不堪吗?
宁王轻垂着眼,看着眼前华贵精美的地衣逐渐漫上一层水雾,他终于用带着哽咽的声音道:“所以那一年,我很是心痛,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会记起大雪中你的身影,我一个人在雪中走了很久,尝了你曾经紧攥在手中的糙米糕,并发下誓愿,要留在禹宁,要励精图治,让百姓衣食俱足,让这片雪地中再无累累白骨。”
青葛紧紧咬着颤抖的唇。
她记得,当然记得,她当时紧攥着那发霉的糙米糕不肯放开,他说太脏,脏了,要从她手中拿走,她一直在倔强地挣扎,并冲他龇牙咧嘴,甚至因此险些咬伤他的手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王:“那一日,我在大雪飘飞中,作下一首曲子。”青葛含泪望向他。
宁王的声音沉沉落在她耳边:“青葛,我的《观雪》,为你而作。”青葛的眼泪自脸颊滑落,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