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因为,恰恰好,她便替嫁成为他的妻子,船过水留痕,她怎么能不在意。
她不能不承认,此时听着宁王抱着小世子哄着他的声音,她的心都要化开了。
比起这个男人经天纬地位高权重的样子,她似乎更喜欢他现在的模样。
她甚至羞耻地觉得,也许自己把对父亲的渴望投射到了他身上一部分这让她手上动作停顿了下,开始觉得这样的自己太奇怪。
她收敛了心神,继续铺好手中被褥。
铺好后,又拿三个紫金釉汤捂子,拧开上面的螺帽,拿来汤瓶,汤瓶中是奶嬷嬷们早就预备好的热水,青葛便将热水灌进去。
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宁王的声音清朗,他正一字字给小世子读着《诗经》,此时恰好读到凯风篇:“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他这么读看时,便突然停了下来。
大脑门的小世子,眨着晶亮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宁王的视线缓慢地移向窗棂外,此时雪花飞舞,寒风肆虐。
他静默了片刻,才俯首下来,用自己俊朗的脸庞轻贴住孩子稚嫩的小脸,低声道:“今晚为什么突然哭了?”
小世子并没有说话,只歪头看着自己父王。
宁王:“你人虽小,什么都明白,是不是?”
他眼睫低垂,喃喃地道:“那一日,父王路过一座道观,都说那道观灵验,所以父王烧了香也求了神,若真那么灵验,他们便该保佑父王早日找到你母亲,到时候你便可以有母亲在身边,陪着你,你必会喜欢。”
这么说着,宁王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巡过侧后方,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一抹衣角。
她穿着一件白绫对襟夹袄,下面是墨色锦裙配素白裤,裤腿那里扎着绑腿,利索又干练。他收回目光。
微阖上眼,他脑中却想起那一日,在小娃儿哇哇啼哭声中,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是无情,只是不懂,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
这时候,小世子在他怀中动了动,有一搭没一搭地踢腾着小腿儿,像是抗议,又像是喜欢。
宁王道:“她应该很喜欢你,不只是因为银子,她生下你,是因为她也希望你能来到这个世间。”
然而小世子根本没有理会他,他在用他的小手扒拉着那本书,翻开一页,又一页,他根本看不懂,只看上面的图画。
宁王大手温柔地包容住他软糯的小手,低声道:“你母妃叫王三,你要记住她的名字。”青葛听到这话时,正将汤捂子放入被褥中。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手被烫了一下。
因临近年节,此时的皇都繁盛自然不同于往日,宁王一行人抵达皇都王府,并安顿下来。
青喜如今因有五品武职,到底身份不同往日,也要进官著点卯,并要叙职呈交等,这其中手续繁琐,倒是花费一些功夫。
这期间青葛还曾跟随宁王前往太子府中,拜见了太子。其实这么踏入其中时,她心里很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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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经以一个心存嫉妒的爱慕者身份潜入太子府中,也曾经以宁王妃身份耀眼地踏入其中,更曾经以暗卫身份沉默恭顺地步入。
如今她却以朝臣的身份挺直了腰,光明正大地步入太子的议事厅中。
胸骨的棍伤会让身体变形,肩上的刀伤会留下疤痕,走过的那么多路会让脚底生茧,可就是这些伤疤和硬茧,让她挺直了腰骨,可以和文武官僚、和皇亲国戚,一起出入太子府,可以一起看看墙上悬挂的舆图,共论国事。
后悔吗,不会。
已经得到了这么多,她永远不会后悔。可她到底想起小世子。
小世子很好,软糯糯的,看上去很有些小性子,但其实很乖巧。在灭了灯的锦帐中,他好奇地打是着她,好像一直都记得她。
她略哄了哄,他便乖巧地闭上眼,果然很快就睡着了。这时,前方的人突然停下来,回首看了她一眼。
青葛忙道:“殿下?”
宁王眉眼疏淡:“没什么,皇兄一直器重你。”
青葛:“那是太子抬爱。”
宁王便不再多言,这让青葛难免猜测起来。
如今太子开始辅佐朝政,他心存大志,是想在政事上革旧除新,一展宏图,是以辅佐朝政以来,大刀阔斧,朝野吏治,擢升亲信,提拔贤才,其中自然也难免触犯一些朝臣利益。
于是朝中便有些传闻,认为太子急功近利,也有人趁机在皇上面前进献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