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胜屡翎云可以占领士安城,又身为胜屡雅回的侄子,那他自然能赢得民心,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事。
青墓也有意无意地打听了胜屡雅回的种种,知道缥妫人一直怀念胜屠雅回,甚至已经敬奉他为神,有人在他昔日已经成为废墟的宫殿上建了一座神庙来祭奠他。
青葛听着这话,脑中回忆起一些模糊零碎的片段。
她便继续往西走,越往西走天气越是酷冷,最后她终于踏入煙部落。
这奶部落占地颇广,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处于雪季,青葛过来的时候,正是这样的季节。因为太冷,也因为没有草料,那匹马如今已经骨瘦如柴。
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做法自然是宰杀了这匹马,留下马肉来吃。
只是青葛终究不忍心。
她一直孤身一人,这个世上能陪她走这一程的除了这匹马,又能有谁?
青葛解开了这匹马的缰绳,之后道:“这是我的寻根之行,我的故乡就在缥,我对我幼时只有模糊的记忆。”
模糊到其实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青葛抚摸着那匹马的毛,叹道:“可我想回来看看,想捡回我曾经的回忆,哪怕曾经的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我也想去看看。”
“这会让我觉得我不是无根之萍,不是任人欺凌无家可归,我不是一条狗,我是一个人。”
她望向远处,雪夜如墨,寒风似刀,纷纷扬扬的大雪犹如被撕碎的鹅毛一般,铺天盖地地洒落。
她叹了一声:“我没办法护你周全,现在你立即往回跑吧,往回跑,你撑上两三日,便可以有草吃,你还可以有一条活路。”
那匹马望着青葛,马眼睛中仿佛溢出一些湿润,它并不动。
青葛:“你留在这里,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我宰杀了你来成全我自己,要么我们一起死,我虽杀过很多人,但你陪我这一程,我又怎么忍心吃你?我也不想把自己陷于这种犹豫挣扎之中。”
那匹马似乎听懂了青葛的话,它看了青葛最后一眼,便终于扬起蹄子,在飞雪之中往回奔去,很快远处只有一片飘扬的雪花。
青葛缓慢地收回视线,重新整理过自己的行,之后背负看行,继续往西而去。
就这么走在雪地中,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
这样的雪夜于她来说并不陌生,曾经的她对此畏惧躲避,可是如今她却可以坦然地面对。
她想,一个人往昔种种经历犹如一个钱袋子,她往里面存得并不多,不过却也足够给予她勇气,去面对幼时的种种了。
这个时候她会想起自己最后一次梦到雪,好像是那次见识了崔姑姑的死去,她梦到了雪,却也梦到了一双温暖的手。
那双手给了她足够的力量,让她试着从那片寒冷的噩梦中走出来。尽管那个人也曾给予自己痛苦,不过这仿佛并不要紧。
她幼时,对于蛀虫了的果子依然是喜欢的,蛀虫又如何,只会更为甜美。
她就这么埋头往前走,可是她终究错估了这场雪,也错估了西渊最西端的酷寒,怒吼的寒风如狼似虎在咆哮,她呼出的气很快凝成白雾,所有外露的肌肤都通红僵硬,她只能试图运转内力来保持自己的体温。
只是这样更为耗费体力,她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喷出的白雾,一下下的,很慢,像是艰难地拉着牛车爬坡的老牛。
她这么踽踽独行,低首间,看着自己投射在雪地上的孤独身影,也不免怀疑,自己会死在这雪地中吗?
当想到这里时,她不免一个冷笑,年幼时都不曾死去,凭什么现在会死?当然不会的。
她现在只是需要一个猎物,鸟兽或者什么,只要是活物,她便要宰割了,可以品尝温热的血液,可以吃肉。
她需要补充一些体力来支撑自己活下去。
这时候也想着,若是留着那匹马,她必能活命。
可又觉得,没什么后悔的,她确实不忍心吃了那匹马,干脆放走了它,彼此各自寻自己的活路才是最好的。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片脚步声。一片脚步声,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