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眼前的庭院。
中央是高大的槐木枝繁叶茂宛若华盖,四周是蔓生的藤萝,它们缠着枝干缠着砖瓦缠着梁柱,密密匝匝热热闹闹从墙头屋檐倾泻而下。
现在细想。
道士诧异地发现,城中处处可见藤萝,但从来只见它们的枝条花叶,而不见根茎。彷如它们从不扎根泥土,只是从某个地方蔓延而来,遍染全城,寄生在这人世的每个角落。
而有意思的是。
梦中的潇水没有藤萝。
城南昌丰坊。
大雨如注。
临近日暮,长街暗哑。
邢捕头门前,薄子瑜独自呆立在雨中,愣愣瞧着半掩的房门在风雨的拉扯里,发出些嘎吱嘎吱的声响。
雨点浸入蓑衣,带入湿寒,让腰间的长刀,身上的甲衣愈加冰冷,冷得刺骨,冷得寒心。
此时此刻。
他全副武装,却又孤身一人。
他脚步踟蹰,又心怀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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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了大门。
可入门第一眼,便让这平素自诩铁汉的年轻人身躯一颤。
院子里浮着一泊血水,几张黄符裹在烂泥里,被大雨打得稀烂。
薄子瑜认得这些符纸。
都是上午与舅娘分别时,悄悄嘱咐手下人交给舅娘的。
当时的他还自认细心,自认孝心,以为勘透了舅娘的窘迫,顾全了老人的脸面。
现在瞧来,只是可笑,只是可恨。
可恨自己被捉妖的大功冲昏了眼,竟如此粗心大意,自以为舅娘言语中犹豫,不过是想讨些符箓,不好开口而已。
愧疚撕咬着他的内心,焦虑催促着他的脚步。
可在沿着血迹踏入厢房的那一刻,他的身躯再度僵住。
他瞧见了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舅娘仰躺在血泊里,面色惨白,双目紧闭。
薄子瑜踉跄过去,手足无措地扶起妇人后颈。
舅娘。
妇人微微睁眼,声音微弱。
子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