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灵的声音从院子里隐约传来,平凡中一句最简单的话却是有些人追求了一生不能得到的迷梦,也许直到白苍苍蓦然回,才猛然惊觉,曾经追逐的事是竟成了围困自己的囚牢。
请君入瓮,最狠的刑法不过如此。
屋内的两人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看到了那一瞬间的恍然,也看懂了彼此秘而不宣的心事。
人生繁华不过百年,弹指之间的岁月也许禁不住太过清明,巴陵江水或清或浑,可又有谁真能分得清呢?
毕竟水里的鱼儿只要能活得自在,还会有谁去在意江水是否清澈如许?
院外围着蓝色围裙的沧灵将一道道美味的菜肴在石桌上摆好,胖师傅在一旁帮衬着,看着眉眼含笑的沧灵一颗不安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胖叔,我一个人就行,您等着一会儿开饭就好了。”
沧灵将四双竹筷一一摆好,脸上的笑意就没有落下去,
“哎,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娃娃力气小,受不得累的。”
“女娃子就该娇养着。”
沧灵听胖师傅这样说笑出声来,“胖叔您这可是小看我了,再说您和我师父都这样宠着我,就不怕将我惯得无法无天了?”
“无法无天又有何妨,只要你不将天捅出窟窿师父就能护住你!”
未等胖师傅说话,就听楚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蓦然回只见楚泱拄着拐杖从屋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垂不语的图鲁亦步亦趋的跟着,沧灵见他两人之间的氛围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一时间沧灵有些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这两人在屋里说了什么。
不过听到自己师父这惊世骇俗的话,心里那点疑虑也都被这不让人省心的小老头给冲散了,平时自家祭司大人循规蹈矩的,这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大逆不道’了?!
“师父你这是说笑了。”沧灵干笑着上前晃了晃楚泱的胳膊,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是真怕师父再说出什么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来。
要知道巫玉那个人心思缜密谁知道他在暗处有没有安排人盯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让他知道只会为师父带来麻烦,尽管师父有足够的实力与王权抗衡,但是如今祭司殿跟圣女殿的实力被世家和巫玉压制着不如从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根本不能消耗在这些小事上。
俗话讲,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须知此言非虚。
“怕甚,师父要是连你都护不住,这几十载的大祭司岂不是徒有虚名。”
楚泱不喜欢沧灵谨小慎微的样子,以前那自信张扬的孩子就因为家族的变故硬生生的被愧疚折磨变得自卑敏感,甚至将那一切的罪责都归结在自己的身上,日复一日用自责惩罚自己,或许从阖家尽灭之时她世界里的光就已经熄灭了。
楚泱心中百感交集,复杂的感觉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刺穿他的心口令他疼痛不已。
楚泱明白这是他应受的,曾经在沧灵得知‘真相’很长的一段时间楚泱都难以面对她,他没有办法看着沧灵痛不欲生的接受那所谓的真相,更没有办法告诉她那真正的事实。
有时候楚泱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年轻时为了报仇蹉跎半生,后来又为了报恩生生成了伤害自己最珍视之人的帮凶,真是不知道这上天是不是就喜欢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
楚泱压下心里的苦涩,看向沧灵的目光很是复杂,至少在沧灵的眼中就是这样,那里面有悲伤,有怜惜,有愧疚,还有自己看不懂的神色。
其实大祭司那眼底一闪而逝的神色不止沧灵注意到了,就连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图鲁都敏锐的觉到了,只见他眯了眯眼,心里划过一抹疑惑,他想不明白为何在大祭司身上会出现如此矛盾的神色,就像他有时实在看不懂他对待沧灵的关爱一样,那是一种毫无下限的宠爱。
这样的偏爱即便是至亲恐怕都做不到,可是沧灵却切切实实的得到了这样毫无理由的偏爱,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在阖族尽灭的灭顶之灾中金蝉脱壳。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真相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可是图鲁现在着实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只能将心里的疑虑暂且压下去。
这边正在图鲁愣神儿的功夫,沧灵已经扶着楚泱坐了下来,
“图鲁你在那愣着干什么?”
沧灵的话一下子把图鲁给拉回神儿来,
图鲁笑的温柔,“我在想,一会儿是不是将那只狐狸剥了皮,缝在披风上给你和师父御寒。”
“谁是你师父!”
楚泱今日算是彻底领教这人的无耻!他就是仗着沧灵在跟前自己不好给他甩脸色,自己不威他真拿自己当成泥人嘞!
沧灵虽然不像楚泱那样反应激烈,却也总感觉图鲁和师父相处的氛围有些奇怪,你说他们相处的不好吧,师父偏偏替他花尽心思解毒,说他们相处的不错吧,却总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沧灵也顾不得多想什么了,只想拉着小老头赶紧吃饭,没见着小老头像是被踩了猫尾巴一样了吗。
“师父,图鲁他也是敬重您,这跟着我就喊顺嘴了。”
“图鲁你也是,那狐狸还活蹦乱跳怎么能忍心将它做成衣服呢?”
楚泱原本有些气恼的神色在沧灵说话间就已经不再难看了,嘴角微微上翘,那样子别提有多傲娇了,就连他自己都没觉沧灵一句话的作用这般大,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就能影响他的心情。
图鲁眸光微闪,眼底噙着笑意,声音温和的像是涓涓细流,一点都不像是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好,都听阿灵的,本来也是为阿灵特意猎来的。”
“正好跟雪球凑个伴儿。”
沧灵将餐箸递到楚泱的手上,闻言眼前一亮,“对啊,我们将它带回去,正好家里只有雪球我害怕它孤单,这下好了,有了小狐狸雪球也能有个玩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