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盏茶下肚也说起了今日大朝会上的事,曲深并不知道楚泱今日来,当他出现在水寨时有一瞬间还认为是自己眼花了,因此现在说起来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毕竟两人多年好友想不到对方来了自己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岁数的缘故,曲深的性子也任性了许多,像个老顽童。
“方才的情形你又不是没见到,他就差将刀架在别人脖子上了,要是当时就出言拒绝,他还不得当场疯啊。”
曲深想到那嗜血成性的巫玉,默默颔,“不错,以他的性子是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这位要是再有些良善之心,不得不说真是个做王的好材料。”
“就单冲他敢朝世家公然难,此人就与先王不同,他的志向不小啊。”
楚泱微微垂眸,敛去眼底的异色,“就是看出他的能力和野心,要比当初的任何一个王子都更适合那把王座。毕竟我答应过先厉王要替他守护巴方,王座上要坐的不能是一个空有其表的世家傀儡,要是一个真正雄踞天下的王,一个既能掌控世人又能掌控自己命运的王。”
曲深伸手从棋篓里取出一子落于棋盘横纬纵经之间,“正因如此,你才选中了这个像野兽一样凶狠的王?”
楚泱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奚落,但是又怎样,木已成舟再回为时已晚,他又能说什么,又该说什么?难不成要说自己有眼无珠,现在后悔了?不,他楚泱的生命里就没有后悔两个字,不论是当初还是现在,他亦无怨无悔。
“你不必奚落,今日你也见到了,他与世家之间并非我们想象的那般密不可分,而世家也不像先王在世时那般不动如山。”
“哪怕就是野兽又能怎样,百姓需要的不是一个伪善的花架子,他们要的是一个能带着他们从世家嘴里抢食吃的人,那个人即便是野兽照样也会得到百姓的拥戴。”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楚泱,你怎么知道这样的王,到最后一定能是个与万民分食的人?”
“你难道就能肯定,他日世家尽灭后他不是下一个垄断百姓活路的人?”
“你就真的相信一个杀父弑兄的人能有仁爱之心?”
是啊,楚泱以前还能坚信自己当初的眼光不会有错,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再坚信了。
这个人太过可怕,甚至比起年轻时的自己也不遑多让,只是假以时日待到强敌尽灭就是他凶相毕露之时,到时候恐怕自己就不再好压制了。
曲深见他不语,心里也知道此事终究是要他自己下定决心,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既是局中之人,又是做局之人,这极其矛盾的两面都出现在他们身上,只是一个念头就会有人因为
他们的心之一念身死族灭,说到底谁又比谁仁善呢?
“日后巫玉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并不在乎,仁君也好,暴君也罢,都与我无关,我守护了巴方几十载,就算是天大的恩情也偿还清了。”
“巴方王室日后再经历多大的风雨也于我楚泱无关了。”
“唯有一样,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了小灵儿的,我要替她讨回来!”
“都说人过七十古来稀,我已近耄耋之年,过往是是非非皆是云烟散尽,早就看开了,如今就一个人值得我去牵挂,小灵儿一个人太孤单了,要是,我哪日真的魂归幽冥,她,就真的成了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