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缨关心父亲身体,忙问,“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无不适?”
陆炳说道:“还好,就是觉得有些燥热。你放心,那些道士不敢往丹药里头下猛药,皇上吃了三十多年,不也好好的?我偶尔吃几丸,不打紧。”
丹药大体还是魏晋时期五石散的配方,吃完后精神亢奋,身体发热,必定要穿着宽松的衣服,还要把发髻散开,披头散发,即使冬天也光着脚,头上冒汗,不觉得冷。
一听说热,陆缨命人多送些冰块里解暑,“父亲还是注意些,以后赐药,别当场吃,就说拿回家供一供祖宗,等到家里,悄悄扔掉便是。”
陆炳睁开眼睛:“你这是欺君之罪!”
陆缨说道:“那就别扔,我来吃。我也要感受一下皇恩浩荡。”她最近深受汪大夏“荼毒”,也会灵活的顶撞长辈了。
陆炳烦躁的把头上御赐的竹冠摘下来,散了头发,紧绷的头发才放松下来,“别瞎说,谁家姑娘家吃丹药。”
陆缨苦劝父亲,“您如今的身体扛不住,虽然皇上服用丹药三十多年都没出事,但是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大多夭折,八子五女,活到成年只有两子两女,裕王好容易得了两子两女,也都夭折,如今一个皇孙都没有,难道不是皇上吃丹药的缘故?”
嘉靖朝皇室可怕的夭折率,是历代皇室之首,明明嫁到皇室的女人们生了不少孩子,但是活下来寥寥无几,其实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但无人敢捅破。
“大胆!”陆炳吃了丹药,暴躁易怒,容易冲动,又听陆缨屡屡顶撞,对皇帝不满,陆炳心浮气躁,“你胆子太大了,敢妄议皇上?这是要抄家灭族的,你这个样子,要我如何放心用你?将来怕是要祸害家门,你若再出妄言,还不如回家去闺阁绣花。”
丹药不仅伤身,还伤脑子,嘉靖帝服药之后变得狂躁冷血,时常虐打宫人致死,有一个叫做杨红英的宫女不堪忍受,居然在夜里企图勒死熟睡的嘉靖帝。
陆缨脸都气白了,她近日忙于案牍,帮父亲处理公务,本就不是她喜欢做的事情,为了照顾父亲的身体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父亲发火,她的脾气也不好,并非逆来顺受之人,便不再忍耐,推门而去。
陆缨拍马行走在街上,正好是衙门关门,丁巫和汪大夏结伴回北城,丁巫因在锦衣卫得了仓库保管员的新差事,家里又住的远,又是陆缨作保举荐的,衙门就给他配了一匹马,方便出入。
丁巫看到了陆缨,连忙拍马上去打招呼,“陆统领。”
汪大夏连人带马躲在路边店铺的旗幌后面藏身: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好容易下了衙门,正是回家的时候,遇到这种勤奋的上官,赶紧躲起来啊!
人家没有看见你,你上赶着去打招呼,这不是没事找事,逼着上官拖着你去加班吗?
汪大夏本质上还是个好吃懒做的纨绔,把上司交代事情做完交差就行了,余下的一点力都不想多出。
陆缨回头,看到了丁巫,当然也看到了企图把自己藏到街头店铺之后的汪大夏。
藏得还挺好,就是汪大夏坐骑的马屁股在外头,天气闷,苍蝇蚊子多,马尾巴一甩一甩的,驱赶蚊蝇。
真是顾头不顾腚。
陆缨对丁巫点点头,然后叫道:“汪大夏,你出来,今天我要去一趟北城,和你们顺路。”
汪大夏立马挂着笑容拍马出来,“我刚才看哪家酒楼里挂着的水牌有什么好吃的,故没有看到陆统领,见谅。陆统领,我们北城那乡下地方,那有南城和中城繁华啊,没什么看头。”
陆缨说道:“我不是去玩,是去办事。”
那就更不可以了!我可不想被你拖着加班!我晚上还要和魏大夫说会话呢!
汪大夏正要开口,丁巫热情邀约,“正好顺路,我们一起走,陆统领办事总得吃晚饭吧。我今天来不及买菜做饭,就请陆统领上馆子吃去,多谢陆统领为我安排差事。”
陆缨去北城办事,晚饭随便吃点就行了,不想应酬丁巫。
她正要开口拒绝,汪大夏见丁巫要设宴款待陆缨,感谢给他一份仓库管理员的差事,赶紧把自己摘出来,说道:“既然是你要请客,我就不好意思去了,今晚我去酒楼买点吃的,带回去给魏大夫。”
丁巫有了差事,无人做饭,魏采薇医术高明,厨艺完全不行,以前丁巫不在的时候,她几乎每顿饭都是在外头路边小摊上吃。
你们吃你们,我们吃我们的。自从丁巫来了,我就没有和魏采薇单独吃饭了。
陆缨正要说自己不去,丁巫又说道:“积水潭附近有家酒楼做的湖鲜极好,就用积水潭湖里的物产,新鲜的很,我和半夏去吃过,半夏说他家的糖醋鱼做的比我还好吃,她很喜欢,我叫上她一起。”
其实丁巫觉得陆缨是女儿身,怕是不愿意和外男单独吃饭,但是叫上半夏妹子就不一样了,两个女人,陆缨应该不会拒绝他的邀请。
陆缨要拒绝,但是听到酒楼在积水潭附近,正好和她要做的事情有关,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丁巫的邀请,“好,我去。”
汪大夏见魏采薇即将与两个男人一起吃饭,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觉得丁巫和采薇完全是兄妹感情,没有男女私情,刚刚放心丁巫,现在又来个陆缨,汪大夏心里涌起久违的醋,说道:
“你说的是湖畔酒家吧?我去过好多次了,湖八鲜是他家的招牌菜,我也想去吃,丁大哥不介意多我一双筷子吧?”
丁巫心想:我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