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小的时代浪潮相比,试问一个人、一个王朝要如何取舍千百年来的习惯和观念呢?
驾车的林之孝还以为是自己出了错,惊着车内的陈老爷。
忙屏住呼吸往车内留神,见陈恒半天没说话,他才惴惴不安的继续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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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敬殿内,已经人去楼空。李贽心思正是活跃的很,带着李贤和李俊这对父子,站在一副巨尺画作前。
此画描绘的景象着实有趣。一条长街上,人来人往。挑担的百姓,赶车的外番商贾,穿梭在阡陌之中。
画作最下方立着一个小石碑,上书秀南二字。
而在此街的右侧,是画师凭借技法和想象力。以长提柳岸为界,凭空将一片汪洋取来。波涛翻涌的海面上,数条大船正在驶离港口。左上方的艳阳照在桅杆上,正是沙鸥追波去,海潮显国力。
李贤不知作画之人,可并不妨碍他对画师技法的欣赏。如此结合民生国事之画,实乃本朝的《清明上河图》。
比之后者,此画更有几分难以言语的恢弘大气。
李俊倒是留意到薛蝌的落款,更在画中认出身穿官袍的陈恒和刘大人。
他越看心中越是觉得有趣,刘延章摊上陈恒这个下属,真是积了八辈子的德。什么事都不做,眼看要名传千古。
“此画名叫‘碧波万里图’,深合朕意。”李贽抬手点了点画作,又道,“你们说当年郑三宝下西洋,该是何等盛景呢?”
李贽还是无法放弃,对建功立业的渴求。他太需要一些东西,来装点自己并不完美的帝王生涯。
真要留个逆父之君的名声在史册吗?那让千千万万个后世子孙,如何看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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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应宏在林家苦等上半个时辰,才等到林如海急切的赶回来。传话的下人,腿脚十分麻利。
只是林如海在回来前,先跟女婿打听起临敬殿的诸事。等到心中有数,才折身返家。
两家的关系不必多言,林如海进来时,正看到韦应宏在堂内闲逛。
两人短暂的打过招呼,韦应宏就开始跟林如海抱怨陈恒的举动。
“我不是不知道此事的好处,可事情只有好处吗?举凡天下事,兴一处必然害一处,此阴阳之道也。
持行年纪轻,行事作风勇猛精进,可你这个当长辈的,怎么不多劝着点?”
面对韦应宏的控诉,林如海也是无奈。他总不能打开女婿的脑袋看看,裴师到底教了他什么吧?
陈恒在为政上的见解,许多地方都是他闻所未闻。大家要都是拿圣贤书争论,林如海的才学自然不差。
可这孩子从未拘泥在书本之中,恒儿的眼界和胸怀,一直在大川大河里流淌。
“你自己也说恒儿的举措有些道理。”林如海坐在好友对面,耐心劝道,“你是陛下钦点的首辅、阁老,居中调合,安稳社稷本就是你的份内事。”
看到韦应宏的愁眉苦脸,林如海不禁露出坏笑,“恒儿说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江山社稷的重担,还需韦伯父辛苦操劳。”
这是何等拍屁股走人的无稽之谈,韦应宏鼻子都要气歪。
陈恒目前的官职够不到国事,可李贽却会拿着陈恒的说辞,来要求朝中内阁实施。
没办法,谁叫陈恒把李贽说动了呢。
“消消气,消消气。”林如海用上等好茶,招待这位上门算账的好友。“年轻人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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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陈恒回到贾府,就受到贾家人的百般礼遇。从入门开始,贾琏就对陈恒嘘寒问暖,态度关切的很。
等到晚上家中用饭的时辰,眼凑着陈恒走入席面。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贾家人,都默默停住言语。或是躲避着陈恒的目光,或是主动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