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等的住,林珏的年龄到底小一些,主动问道:“表哥来找我姐夫可有要事?”
我就应该把你丢出去。陈恒心底泛起嘀咕,横了林珏一眼。宝玉倒没注意陈恒的小动作,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茶杯上。
绿色的茶叶,在水中翻滚、沉淀,真好似每个人不能自主命运一般。
宝玉深吸一口气,抬眉望向陈恒,终于开口道:“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天。”
他说这话时,还有些羞涩。估计是想起自己早年的糊涂,宝玉带着几分羞愧道。
“老太太离世前,曾叮嘱我要好好操持这个家,给姊妹们撑起个归处。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做……”
说话间,他又不自觉低下头,看向那双留着指甲的玉手。视线短暂停留,又快速移走。
好似手中握着一条已经蒙尘的金玉带,不忍多看,又不舍得丢。
陈恒看出了宝玉的迷茫,更没想到他特意深夜来找自己,所问的竟是此事。
想到对方正处于人生最难的关卡,陈恒又明白些宝玉内心的苦恼。
那是既不见前路、身后亦无归处的困顿和无助。
两人对贾府的乱象都闭口不谈,陈恒直接跳出话题,主动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宝玉有些愣神。
“嗯。”陈恒点点头。想到当初在平安州,对方的鼎力相助。陈恒真心实意道。
“家中几个姐妹,尚有你爹在。只要二舅心气不高,不想着攀龙附凤,给她们挑个老实中意的人家,大家的日子总能过得去。”
“可你呢,宝玉。你若只是借着老太太的话,逼着自己去做一些事情,未免会把日子越过越苦,到最后反倒生些怨言。”
宝玉有心说自己不会,可看着陈恒平缓的讲述,他又不自觉的细想。如果只是为了姐妹们去努力,是否真能坚持下去?
陈恒主动点出问题重点,也是怕宝玉受迫于贾母的意愿,一味盲从。
哪怕贾宝玉勉强自己做上一段时间,很快也会被责任的重量压趴。
生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命运’的消极感,或是‘我已竭尽所能,到这就差不多’的逃避之念。
人生有许多事,是一旦挑起这个重任,不到死是不能松手的。
原著中宝玉最后消极避世,出家为僧。既有黛玉死后的万念俱灰,何尝又不是逃避责任的表现。
贾琏死后、贾珍入狱。贾家能撑起门面的晚辈,就只有宝玉一个。
可他偏偏舍了一切,执意遁入空门。每每看到此,都不禁叫人扼腕叹息。
可陈恒算漏了一点,宝玉并不是他。他是从乡野泥地里一路挣扎出来的农家子,身上最少不了的,就是直上青云的昂扬斗志。
可宝玉从小就长在云巅,此番眼看要堕入万丈深渊。真叫他在此时想清楚以后,也是难为人。
宝玉踌躇半天,也说不个准话来。这些事情,对这个尚未脱离贵气的公子哥来说,尚有些遥远。
他想去完成祖母的期望,又不知如何做。听完陈恒的讲述,更不知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就在宝玉犹豫的片刻,陈恒自己也揣摩明白宝玉的犹豫。见此,陈恒还是针对宝玉的问题,提出自己的意见。
“过了秋,你就该当爹了吧。”陈恒问道。
宝玉点点头。提到此事,他难得露出片刻的笑意,主动道:“因不知是男孩、女孩,我连名儿都想了好几个。”
只从这点来看,此时的宝玉尚有继续生活之念。这是个好现象,陈恒接着问:“比起你的姐妹,你更该操心的是宝钗和你未出世的孩子。”
这是每个为人夫、为人父,都逃不过去的责任。陈恒点醒着宝玉,“你想给她们娘俩什么样的生活?”
“自然是……”宝玉有心说要像自己小时候那般,又觉得那条金玉带,丢了就难再找回来。现实的艰难,让他在此刻陷入语塞。
陈恒却明白这份心理,他只淡声道:“现在想不明白不打紧,等你孩子出生,你自己就会知道了。
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往后的日子,再没有人替你撑伞做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