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的攻防,民兵伤亡虽大。可到底是守城的一方,又有王二的指挥调度。能只死个几千人,已是意外之喜。
可难就难在,要是史鼎一直这般猛烈打下去。莫说箭矢刀枪还有多少,这些未经训练的民夫,自己就会坚持不住。
“不会,最多一日。”陈恒断言道,“最多一日,他们就得走一批人。最多两日,他们就会放缓攻势。”
王二不知道陈恒的判断依据,从何而来。眼下敌方又来数万援兵,若不是山道狭小,这些贼兵只能前赴后继,才勉强守足这半日。真放到天下县城、小城中。对方光来几个冲锋,大家就给身首异处。
寨楼下,突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听到几声呼唤,本还想解释的陈恒,不得不跟王二一起探出头。
不知何时,水溶带着几个护卫,远远站在箭矢射程之外,正朝着他们喊道:“陈大人可在?”
因是数名将士一同呼喊,声音传至耳旁时,还算清晰可闻。
陈恒跟王二面面相觑,也是唤来几个官兵,如法炮制一番。
“陈大人,我们王爷爱才心切!只要你开门投降,必然保你们上下所有人性命。更有高官厚禄等着你……”
可真稀罕了,我放着正经官身不要,跑到你们这当个狗头军师吗?陈恒指使几个官兵喊话回去。
“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国治民,岂有投敌之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七尺男儿,岂能做个数典忘祖的匪类?!”
跟文化人打嘴仗,就是这点不好。水溶古怪的想到,又对着护卫一番耳语。
“陈大人有所不知,我等追随王爷奉旨讨逆,进京勤王。正是拨乱反正,实乃正义之师。此乃天下大义,人心所向。”
“好一群恬不知耻的败类,造反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尔等怎么不想想家中父老,不想想你们平日吃的民脂民膏?如今陛下在位二十余载,开文科、修吏治、御外敌、通南洋。正是重造太平盛世,造福天下百姓。不知你们拨的什么乱,勤的什么王。”
“我等有太上皇旨意在手,当今陛下若真有贤德。为何子不容父,为何有这衣带诏?”
“天家之事,自有宗人府裁夺。大宗正都没说话,你们倒是急的话。从未听闻父子相疑,外人置评的道理。简直荒唐至极,贻笑大方。”
“天家之事,就是天下之事,就是天下亿万百姓之事……”
“姓水的,我们家大人说。你若是条好汉,就把你造反的缘由道个清楚明白。日后九泉相逢,也能少些鄙夷。若还说些场面话,我们大人可要下令射箭了。”
一声喊完,陈恒的目光下。远处的水溶对着护卫一番耳语后,便直接调转马头回营。
不久,就听剩下的护卫继续喊道。
“陈大人,你亦是博学多才。可还记得汉王刘邦!!”
陈恒如何会不知道这位汉高祖。他转念一想,脑袋里就蹦出对方的名句。
“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底下的人的喊声还在继续,陈恒恍惚间到没听个全。他兴许是明白异姓王的难处,可又觉得都是狗屁。
什么大义之名,什么蝇营狗苟。都逃不过荣华富贵四个字罢了。
陈恒唏嘘一声,也不愿再去多想。两方人无非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折身下了寨楼,又去后方调遣安排各处事务。
午后,又是汹涌如潮水般的战斗袭来。这次陈恒学乖了,直接躲在清风寨中,听着外头一阵阵喊杀声。
这种时刻,最是难熬。因为谁也不知道,一会推开门冲进来的是自己人,还是持刀的敌人。
陈恒能做的除了等待,就是等待。
一直到晚霞重新布满天空,外头的喊杀声渐渐消去。浑身浴血的王二,才踉踉跄跄冲进大堂,对着陈恒道:“水溶走了。”
陈恒一听,胸中刚涌起的狂喜,就被王二的后半句浇灭。
“姓史的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