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白纸就要在指尖燃烧干净,陈恒强压住指尖传来的刺痛,两手合十一拍,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东边的方向不住作揖。
如此三拜后,直起身的陈恒稍等片刻。见天地间没有什么异动,陈恒才轻笑道:“尔等可看见,所谓的神鬼之说,纯粹是子虚乌有。”
说完,陈恒松开手,对着掌心的灰烬一吹,放任这些灰物飘散在风中。
底下的民夫,自然是失落者甚多。又被陈恒狠狠泼了一盆冷水,心情更是丧气的很。陈恒正欲鼓舞人心一番,突然有人指着半空中飞舞的纸屑道:“是天,是老天爷啊。老天爷显灵了!!!”
瞧他喊得如此大声,众人下意识看向天空。果然见到一块灰烬,在柔软的晚风中,不紧不慢的飘着。
有目力好的民众,忙瞪大眼睛看去。更见到灰烬的模样,竟然是个天字。
“老天爷显灵,老天爷显灵啊。”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
“老天爷圣明,老天爷圣明。”
见刚刚还站立着人,又跪倒一大片。陈恒惊疑之下,在寨楼上连连道:“我不信,我不信。”
如法炮制又写了数张白纸黑字,陈恒照例对着东方连拜三下,松开手一吹,又是一个个天字接连飞出。
到此,就是再不信的百姓,也是信的五体投地。只因飘下的天字,被有心人捡起,用手一摸,纸上能明显感觉到烈火过后的余温。
这还说什么,必然是我们的陈大人,被老天爷庇佑着呢。
“大将军有天公相助,我们必然能旗开得胜。”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转眼间这样的呼声,就传遍山寨各处。
陈恒见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只好无奈道:“本帅原也是不信的,只是看到这个,我不信也是不行了。”
说完,他对着民夫亮出双掌,只见掌心处各有一个‘天’字。
刚刚净手的流程,众人都是看在眼里。陈恒掌心干净的都能直接擦屁股,见到这副景象,民夫们更是欢呼不断。原先跌到谷底的心情,顿时又高高扬起,好似三月里的纸鸢一般,在心中飘扬。
在众人雀跃的期盼下,陈恒再次对天公行礼,大声道:“既有天公相助,等到我们得胜回乡。必然要广开香火,好生祭祀拜谢神明。”
如此诚心之言,又见一军主帅亲自撩袍跪地,朝着天公行三拜大礼。底下哪里还有站着的百姓,统一跟着大人三拜之后。大家再看向上头的陈恒,目光中已经带着说不出的敬畏。
……
……
在信达和燕小二的护送下,陈恒一边谢过热情难却的百姓,一边快步回到大堂内。又把赶来打听情况的文官打发走,等到周遭安静下来,信达才快步上来,拿出药膏看着陈恒起了水泡的手掌、指尖。
“这回去让嫂嫂看到,怕不是要心疼死。”信达一边帮陈恒擦药,一边又问道,“哥哥是怎么想到这方法的?”
“当年田单破齐,宗泽抗金,都用过类似的方法。前人明珠在前,我只是邯郸学步罢了。”陈恒吃疼之际,又苦笑道,“枉我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此时此刻,竟然只能想到上香求神。”
想到多年后的青史上,记着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当众开始装神弄鬼。陈恒除了苦笑,只盼着后世的读书人,别对着课文喊自己一声‘神棍’就好。
“呸呸呸。”信达听到这话,忙吐了几下口水,对着陈恒道,“天公在上,兄长还是少妄言的好。说不好,咱们真有天公相助呢。”
信达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刚刚的陈恒,领着一众百姓朝东方磕头时,身上有股说不出的严肃和庄重。那股威势,远远甚于公堂上的陈大人。
“也对,也对。”陈恒一听也是,忙对着头顶歉意道,“老天爷莫怪,老天爷您大人有大量。小子此番装神弄鬼,只为护天下太平,还各州百姓一个安宁生活。”
如此说完,信达才问起陈恒如何做到此事。后者这才笑着解惑道:“烧纸成字最是简单,只需用蜜糖写一个天字在掌心和纸背,等火刚刚烧着之后,合掌一拍,字自然成型。”
“那入木三分呢?”
“用马尿,炭灰,塷砂三样一起研成末,和入墨里,写字在木头上,能够透入木头里三四分深呢。”说完这话,陈恒又笑眯眯的补充道,“就是用它写在石头上,也能透入石头里一分多。”
信达听的失笑,忍不住问道:“这也是二哥从书上看到的?”
“哪儿能啊。”陈恒摇摇头,“是二叔的茶摊子上。”像是想起幼时的趣事,他不禁露出追忆的神色,语气幽幽道,“二叔的茶摊子多的是南来北往的旅客,偶有些奇人异士路过,我就请他们喝杯茶,听听他们讲讲天南地北的趣事。”
听到陈淮津的名字,信达鼻头一下子泛起酸气,他低声道:“要这次能平安回去,我们回家看看吧。二哥,我想爷爷奶奶了。”
“嗯。”陈恒点点头,亦是感伤道,“我也想他们了。”
两兄弟相顾无言,只好压下对家人的思念,转而聊起旁事。
“你年纪也大了。你嫂嫂之前跟我说过,等你这次回去,要给你安排个媳妇。我们想了半天,倒觉得有个人选,实在是……”
信达一听,哪里还顾得上追忆家人。直接红着脸起身,边跑边道:“二哥莫惦记我,还是紧着自己生娃才是。我还等着当叔叔,给小侄子当马骑呢。”
见他溜的如此快,陈恒也懒得再抓他回来。反正这事,他自己说了也不算。家里有黛玉呢,她拍板订下的事情,岂有信达推脱的可能。毕竟长嫂如母,何况对方亦是个机灵懂事的女娃,实在般配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