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柳湘莲急得团团转,他有心持剑杀进去,可也知道除非一剑砍下茅大庆的脑袋,不然对方一定有余力,当场弄死陈恒。
心思慌乱之下,柳湘莲一个看顾不全。黛玉已经挣脱紫鹃的手,提步翻上马车。
“夫人……”柳湘莲惊呼着,怎么也想不到黛玉会如此大胆、冒失。
黛玉掀起帘子,小步走入车内,坐在万念俱灰的陈恒身边。握住对方颤抖的双手,对着茅大庆安抚道:“壮士勿急,壮士出言相邀,我来就是,不必为难妾身的相公。”
“糊涂。”陈恒轻斥一句。他素来敬重黛玉的才智,岂能相信对方会做出如此失智之举。
黛玉牢牢握住陈恒的手,对其吐起舌头,扮着鬼脸道:“相公可莫要忘记我们生死与共的誓言。”
这都啥时候了,还讲这些?陈恒实在气恼,却又不舍得怪罪黛玉。只好想着有个万一,自己得挡在黛玉前面。
三人沉默的间隙,柳湘莲跟紫鹃亦是翻身上车。小小的马车内,坐着五人自然拥挤的很。此等情况,莫说是拔剑,怕是自己一有动静,残刀已经挥杀开。
思及此,柳湘莲当即狠声道:“前头在府里,我就不该念你是条好汉,心慈手软放你离去。”
茅大庆亦是沉默下来,刚刚的一番交战。他如何瞧不出柳湘莲的武艺,在自己之上。可事情发展到现在,只能怪陈家人自己倒霉。他茅大庆,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你们谁去赶车。”茅大庆提着刀,喝问着四人。
为了掩人耳目,陈恒知道只有柳湘莲独自驾车,才不会引起外人猜忌。柳湘莲亦是清楚,继续僵在这里,万一引起甄府的注意,大人一家必然没有好下场。
“茅大庆,你记住,大人若是有个闪失。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柳湘莲都会找到你,将你碎尸万段。”
茅大庆亦是不惧,他本就是刀口舔血之人。要真怕死,今日就不会来甄府大闹。哼过一声,他抬手拍着脑袋,喝声道:“大好头颅在此,不怕他们死,你现在就可以来拿,不必等到以后。”
柳湘莲也不去逞口舌之快,直接掀起帘子往外头一坐。挥舞起马鞭,出声道:“驾!”
见到马车终于驶动,柳湘莲又在外头赶车。对着一个文弱书生、两位女眷,茅大庆终于把刀锋垂落,按在自己膝盖上。出声道:“我知道你。”
听到茅大庆这般说,陈恒没好气道:“哦?!不知忘恩负义之人,是从何处听闻在下的名声。”
如今夫妻俩的性命,悬在对方一念之间。陈恒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是动怒异常。说出口的话,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
眼下还要依靠对方送自己出城,茅大庆也不愿跟陈恒鱼死网破。他沉默片刻,主动缓和道:“报纸上说你是华亭百姓的青天大老爷。我知道,你是为民做主的好官。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跟柳兄弟……”
“你放心,只要你平安将送我出城,是我茅大庆欠你们一条命。我茅大庆以亡母亡妻起誓,绝不会为难你们夫妇,今后亦会结草衔环报答你们一家。”
陈恒闻言,心思亦是微微放松下来。他也说不上来,虽不指望茅大庆将来的报答。可听到对方不会多为难自己跟黛玉,心头还是觉得此人的话有几分可信。
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士,若是连自己的承诺都做不到遵守,在天下绝无立足之地。
陈恒点点头,又大胆的打量茅大庆一番。突然出声道:“紫鹃,去格子里拿条毛毯出来。”
“你要做什么?”听到陈恒的话,茅大庆当即握紧刀柄。
“蠢货……”陈恒怒骂一声,训斥道,“你的血再流下去,就要顺着木板滴在地上。你是深怕甄家人找不到你的踪迹吗?”
茅大庆陷入哑然,到底是读过书的,心思就是比一般人细致些。等到颤抖的紫鹃,抬起手将木板上的血迹擦去,又把毛毯垫在地上。
“多谢。”茅大庆见紫鹃确实没有异动,总算是信了陈恒的半分话。
有了初步的信任,陈恒又道:“这般急着离去,事后必然会叫旁人起疑。我们还需回客栈一趟,让她们取回行李,跟掌柜说好诸事,才可以掩人耳目。”
茅大庆微微皱眉,考虑到事多生变,下意识回绝道:“哪有这么麻烦的空闲。出城,我现在就要出城。”
“你是深怕别人不知道我护你出城之事?你今日犯下如此大案,我身为朝廷命官,这般包庇你,事后铁定逃不过死刑。左右都是一个死字,你还不如现在杀了我们一家更干脆些。”
茅大庆是真说不过陈恒,闻言,只好讥讽道:“到底是个官迷,临到这个时候,还不忘当官的本事。”
“你既想着为民做主,为民请命。怎么不盼着我在华亭多当几年知县,好好看顾当地百姓,让他们多过些安心日子?”陈恒亦是反唇相讥。
罢罢罢,我真是昏了头,跟一个文人争辩什么。茅大庆沉默下去,陈恒便拿了此间的主动,当即叫柳湘莲改道客栈。
等到了地头,又让紫鹃和柳湘莲处理好外事。等各事都处理妥当,这家人又去到城中车行,使了些银子买下马车。如此万无一失的收过尾,陈恒才挑了城东的大门,示意柳湘莲专心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