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分了两处,陈恒一见到萧平,就见对方手里拿着几份册子。这萧平是前任留下的官员,陈恒已经私下观察过一个月。知道此人处事圆滑中不失分寸,在做官上挑不出太大毛病。
属于那种上官徇私枉法,自己就当其哑巴和尚。若是上官有心做事,他亦是能配合上一二的为人。才干眼下虽看不出长处,可办事上确实有几分老练,足以称得上得力。
萧平才被陈恒引入后宅书房,忙把手中的册子交上来,主动道:“大人,这是裕军仓的账目。从武定年间开始的账册,都在此处。今年上半年的账目,就在最上面,大人一阅便知详情。”
裕军仓是华亭县管辖的粮仓,也叫南门粮库,是陈恒明日的行程之一。此等要地,他不亲自看上一看,绝对放心不下。
陈恒点点头,又主动请主簿坐下,替他倒上一杯茶,和气道:“今日我不在,县衙里可有什么事情?”
这一个月,萧平也在慢慢适应陈恒的办事风格。他知道这位县太爷不是故意玩弄心术之人,有话说话,有事说事,彼此间直来直去就好。
“早上有集贤乡的村民来告状,说是田产纠纷。因案情不大,下官已经受理他们的状纸,让周捕头带着县衙账册前去核实。等周捕头验明各处,再请大人裁断。”萧平说到这,顿了顿话语,等到陈恒点头后,他才继续道。
“还有几名书生,今日过来寻问迁户入籍之事。顺道问了明年的县试,何时定日纳名。”
陈恒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来了兴趣,直接问道:“他们是何地学子?”
“大人,他们都是新洋县的学子。”
一听萧平的回答,陈恒立马就知道原因。新洋县离松江府很近,却是归属苏州府。苏州府的才子众多,科举上的竞争十分激烈。
而新洋县令又是个举人功名,跟陈恒这样的当朝状元郎比起来,前程自然远远比不上。若能因县试结下些师生情,以后侥幸入朝为官。这人脉关系,不就能派上用场了嘛。
可要是想着华亭县的竞争少,还能趁机混个状元门生的交情。这些人的算盘,就是大错特错了。说不好自己出的考题,还要难上一些,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寒窗苦学。
陈恒暗笑一声,没有把学子的小心思放在心上。是金子还是沙子,县试的时候一试便知。若有真才实学,帮上一二未尝不可。他索性问道:“最近这样的人多吗?”
“是有增多的迹象,到今日已有二十一人之多。”萧平回答的很谨慎,更是直接给出具体人数。“等到明年县试,县里估计会有一番热闹。大人,我们这边还需早做准备才是。”
“嗯,你记一下此事,到时记得提醒我。”陈恒吩咐道,后者立马点头示意。
其后两人又议了年关之事,华亭县是松江府里最大的县城。每逢佳节,都少不了庆典的活动。明日就是十一月初一,衙门里要拨款遣人,组织好民间祭祀活动,避免出现骚乱。
里头的事情虽小,办起来却麻烦的很。好在华亭县衙的官吏够多,陈恒定好大方向,下面的人自己就能跟上。
这样看下来,当个知县确实要比京官轻松许多。事情虽多又杂,可手上有了一批可以使唤差遣的人,足以称的上鸡头。哪里是在京师六部的谨小慎微,可以比较。
……
……
当家主母回到家里,连衙门后宅的灶房都感觉出不同。才到申时,晚上的菜单就送到他们手中。其中菜样,都是家常。可这般有使力的方向,总好过县老爷一句‘随便弄’,来的更好更轻松。
晚间,一家三口热络的吃过饭。陈恒特意放下公事,没起身直接去书房。反而在厢房内,陪着黛玉、英莲闲聊起来。
后宅处的厢房,有软榻一张,中间摆着茶案,其下又是数张椅子依次排开。黛玉真是聪慧,没跟陈恒一道坐在榻上,而是拉着英莲坐在相邻的椅子处。
不过三人间的话题,还是黛玉跟陈恒说的多些。英莲更多的是在听他们两人,说些京师的旧人旧事。其中见闻甚是有趣,也叫英莲听的深感好玩。
“这么说,宝玉跟宝钗成亲,还是宫里娘娘下的旨意?”陈恒有些没想到,自己都娶走了林妹妹,怎么贾家还绕不开元春赐婚的过程,总不能是为了跟自己争口气吧。
“嗯。”黛玉点点头,将林如海对此事的看法道出,“爹爹说,应该是最近京师里的人家,因为海事司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大家有意借此热闹一番,稳一稳彼此的心思。”
话末,黛玉忍不住笑了一声,将贾、薛婚礼上的热闹,说了个大概。其用到的排场,听的陈恒亦是惊奇不已。半座京师城的勋贵都去了,那场面,真是太过隆重,叫人不好点评。
“对了,相公。”黛玉突然想起一事,抬手招来紫鹃,取过对方随身携带的信件,“这是韦大姐夫写给你的信。离京前,琦君姐姐特意托我送来给你。”
是杜云京啊?!陈恒有些意外。取过信件后,他匆匆看上几眼。才奇道:“冯老将军调任北地了?怎么连卫侯也去了?”
这事发生在贾、薛成婚之后,黛玉离京前亦是听闻到风声。她忙点着头,确认此事已经板上钉钉。
信中出现的俩个人名,正是冯紫英、卫若兰的父辈。这俩人的突然调动,实在有些奇妙。陈恒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去,才知道杜云京为何在信中提及此事。
因海事司之事,李贽有意私下调查京师勋贵的家底。以贾家、史家为首的家族,都在想方设法填补自己的亏空、错处。
而像冯、卫这样的人家,肯舍身赴边关,更是抱着戴罪立功的心思。统领行伍的将军,只要不是犯下谋逆的大罪,李贽都不会直接对其开刀。
那么说……陈恒突然想起一事。原书里,贾家在甄家好像存过一笔银子,依稀记得数目不小,足有数万两之多。现在有了海事司的事情,贾家存在甄家的银子,会不会更多?
心中悄悄记下此事,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能用到。陈恒又继续往下看,到信末,他终于看出杜云京信里无法言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