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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黛玉听到李纨的话,还有些不敢相信,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她这个好表嫂是怎么想的,竟然想叫她的儿子,跟在相公身边读书?
李纨的脸上,笑容依旧,异常亲近道:“也是这孩子长大了,府里的族学这些年,教来教去还是四书。他私下常跟我说,要是能找个名师,起码能订个本经下来攻读。”
李纨倒是好算盘,知道翰林院的事务不多,又有三年的观政时间。想借这个机会,让贾兰搭上陈恒这条关系。
她跟黛玉之间,还隔着一个王熙凤。这人精左顾右盼一番,见了黛玉的惊讶之色,就主动替对方解围道:“哎呀,大嫂子。你自家老祖宗就是国子监祭酒出身,论起家学渊源,你们家亦是不遑多让,能人辈出。”
李纨闻言有些急。好你个王熙凤,当年交出管家权的时候,我可是顺顺利利交到你手里的,没有半分拖泥带水。怎么今日吃宴到现在,你半句好话都不向着我。
“家祖年事已高,其他亲戚……”李纨叹口气,“论起才学,他们又有几人能比得过妹夫。妹夫他是连中六元,本朝历来的第一人。你没读过书,不知道这里的厉害。”
也是因为涉及儿子的学业,李纨急切的一番话,说的王熙凤面色一红。可李纨仍未察觉,或是已经察觉到,此时也顾不上。只撑着声音求道:“好妹妹,我也不敢奢求过多。你且帮我跟妹夫问一句,就问一句,可好?”
这还用问,我家相公虽不明言。可他一听姓贾的人,眉头就是狂皱。林黛玉知道此事的结果,更不愿直接做主替陈恒答应下来。但要是直接拒绝,那必然落了亲戚的面子。
心中微微细想,林黛玉才道:“相公事务繁忙,难有余力。读书之道,虽讲个才学深厚的名师。可比起这个,老师能心无旁骛的全力教导,才最为要紧。我会替大嫂子问一句,但为了哥儿好,老嫂子还是再考虑考虑名师的人选吧。”
此话说的已经再妥帖不过,又是打了预防针,又给自己留下回绝的余地。只要过了今日,等自己回了家,主动权就握在她和夫君手中。
刚刚被扫了面子的王熙凤,更是出声道:“林妹妹此话,说的最是无错处。我听说城东有个老进士,常招些大户子弟上门读书。这老进士,才学亦是深厚。老嫂子何不托人去问一问他那头?”
这是连贾兰的后路,都主动替李纨找好。
王熙凤心中冷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由得你长野了心,想振翅逃出去。
李纨闻言大急,真要让黛玉听进去这番话,妹夫不是拒绝的更加心安理得?她正要出言解释,那老进士的私塾情况比起贾家的族学,亦是不遑多让。
黛玉已经提着酒杯,朝着贾敏的方向走去。后者一看女儿收敛了笑容,就知道玉儿碰见麻烦事。这才主动出声解围,让黛玉过来给贾母敬酒。
一杯酒饮罢,贾敏直接拉着女儿坐在身侧。今日找她敬酒的人也是不少,话锋中少不了夸奖林黛玉嫁了个如意郎君。贾敏深觉面色有光,一一笑着应下。又借着空隙,跟女儿问起刚刚的事情。
听到李纨的请求,贾敏微妙的转动视线,问道:“你没替恒儿应下来吧?”
她是知道林如海今日为何不来的缘由,深怕女儿答应的轻快,叫女婿落个进退两难。
“没有。”黛玉动动眼睛,轻声道,“前几日,相公跟我说过。最近朝堂有些事,今日可能会有人找我打探。”
“好。”贾敏深感欣慰,只要夫妻同心,比什么都强。恰逢一个多年未见的手帕交上来,要找贾敏喝酒。她只好丢下女儿,先照顾起外客。
说来有趣,今日明明是贾家的寿宴。这贾敏桌前的热闹,到比王夫人的热闹更胜百倍。宾客们似乎只知道贾敏这个嫁出去的国公女儿,却不知道王夫人这个当家主母亦是在场,等候众人进酒。
贾母在旁看个乐呵,她的心思都在听戏上。
黛玉却沉下心思来,她不由想到,为何今日家中的妹妹会叫她去找相公,打听一个姓孙的人呢?
此事,真的是为了迎春姐姐吗?
黛玉心思聪慧,陷入沉思后,想的不免多上许多。再抬头,看向满座的亲朋,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心头尤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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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止府内的主人畅饮欢聚。府外等候的下人,贾府亦有关照。各家各户的马车前,都有贾家下人提着食盒过来送点心。这些东西,都是前头从桌上撤下来的剩余。下人嘛,能吃上点这个,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黑夜下,潘又安的心思紧张中带着期待。他等这个机会,不知等了几年。终于有机会见一见陈家的下人了。
来之前,他都打听过了。今日赶车的人叫信达,是林家女婿的堂兄弟,从小到大的感情,向来同进同出。再低头,想着食盒里自己重金托人做的点心。
潘又安咽了咽口水,朝着信达所在的马车走去。
是龙是虫,就在此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