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黛玉的问题,宝玉不假思索道:“必然是痴心一片,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这几日听说那人除了娶你,还要再娶一个人。此事若放到我身上,我必然存着一世一双人的念头,只愿跟心上人厮守终生。”
紫鹃听的大恼,真是空口白话,说来轻松好听。你自己屋里的袭人,谁不知道已经任君采撷。可有了小姐先前的授意,她倒不敢出声插话。
黛玉神色淡然,只微微点头,道:“表哥说得好。”她又继续反问着,“那表哥又做过什么?”
我做过什么,我做的还不够多吗?我的一番心迹,为了见你一面,每次都是想尽法子。只听闻你要嫁做他人,我更是发了一场病。这,还不能证明我的真心吗?
贾宝玉正欲把自己的心肝掏出来,拿给黛玉相看。可看着黛玉一双淡漠的眼神,又不自觉冷静下来。心上人的一个眼神真是奇妙,既能让人意乱情迷,也能叫人跌入谷底。
他不说话,黛玉就继续道:“表哥今日能来我们家,一定是在外祖母面前闹过一场吧。”
“这……我……”宝玉一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从小表哥就是这样。”黛玉叹气道,“为人处事,虽有向着女儿家时。可事到临头,就只顾着自己顺心。稍有不如意,便是又哭又闹。”
“表妹,我……”宝玉想解释,却实在找不到话。
“表哥,你日日这般胡闹,有想过我的为难吗?有想过外祖母的难处?可有半分想过宝姐姐?”
“那他呢?他跟我还是同岁,就这般与众不同吗?”情急之下,宝玉又把陈恒搬出来说道。“你若是喜欢读书人,往后我必定好好读书,也考个功名下来就是。”
见对方主动提起兄长,黛玉脸上露出冰雪消融后的笑意,嘴角那份若隐若现的甜蜜,如刀一般扎在宝玉的心里。
“表哥,还以为我是因为兄长考中功名,才愿意嫁给他的吗?”黛玉轻摇着头,发髻间的步摇微微摆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兄长从未让我为难过,事事更是想在我的前面。他的话不多,开窍的又晚。以前天天就知道读书,哪里有功夫注意我的心意。”黛玉越说越控制不住话头,“你是知道的,兄长家贫,比起豪门大户,亦是多有不如。”
“可他从不会为此头疼懊恼,遇山开山,遇水搭桥。我看着他一步一个脚印,碶而不舍的走到今日。又如何叫我不喜欢、不欣赏?”黛玉脸上的幸福,越加浓郁。
“表哥,你先前问我喜不喜欢兄长。”黛玉发自内心的笑道,“你可知,早在六岁那年,我就已经喜欢上兄长了。这些年,更是从未变过。”
宝玉痛彻心扉道:“要是青梅竹马的人,是我们。要是从小陪着你的人,是我。你会不会……”
“不会。”黛玉果断摇头,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宝玉如遭雷击般,为什么,为什么林妹妹连骗都不愿意骗骗自己。
“表哥,你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她最后看一眼宝玉,劝道:“表哥你也该长大了,若真要执迷不悟下去,就是宝姐姐这样的人嫁给你,也不会幸福的。”
“为何我就不值得托付终身?”宝玉还是不解,他从出生以来,就没受到过这么大的否定。黛玉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表哥要是有一天想明白这问题,也就长大了。”黛玉摇摇头,她言尽于此,只欠欠身子,准备告辞离去。
“以后要没什么事,表哥就不必来找我了。”
抛下这句话,黛玉最终带着紫鹃、雪雁离去。此番对答后,宝玉在饭桌上都不敢多看黛玉一眼。
一直到了分别后,贾敏送走贾母等人,才把女儿喊到屋内,打听起宝玉跟黛玉相会的经过。这家里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当家主母。宝玉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给贾敏说明情况。
贾敏这个岁数,什么风浪没见过。有这样的母亲在,黛玉看人的眼力劲,也是被她悉心**出来。
母女俩人凑在一处,索性就将宝玉拿出来说道。贾敏提点着女儿道:“你看人是不差的,可我还是要再教你一次。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也好教给她。看男人,挑男人,切莫看他如何说着喜欢,那都是拿来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黛玉点点头,趴在贾敏的膝上,听着母亲的唠叨。
“这挑男人,跟朝廷选官亦是差不多。有才有德固然重要,更要紧的是能担事,能撑得起家门最为重要。”贾敏抬着手,抚摸着黛玉的发髻,“你表哥这个人,耳根子软,平日没个自己的主见。一般人嫁给他,富贵时还能花前月下。等万一落了难时,就是好男儿闲坐家中,只知风月不知苦。”
“男人若是得力,就是家境差一些,只要夫妻同心,今后的日子就没有差的。”贾敏说着,就把自己拿出来举例,“我嫁给你爹时,他家连个祖传的爵位都给朝廷收回去。你爹当时除了一身才学,还有什么?就他家里那些积蓄,放在你外公面前,更是半分都比不上。”
荣国公的掌上明珠,当年抛下京师各家勋贵子弟,执意要下嫁给林如海,亦是场轰动的婚事。
“娘不是因为爹爹长的好看,才嫁给他的吗?”黛玉抬起头,眸中尽是八卦的兴奋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