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有见其一副虚脱的模样,忙关心道:“不急着玩,先在持行家里养好身子。”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江元白好像没听见,只呆坐着念念有词。乡试考三天,中途还能回家休息一下。像会试这样,在贡院里待满九天九夜,确实太折磨人。
薛蝌亦是一脸的凄楚,他长叹着:“我那排考舍,昨天夜里还抬出去三个。”
陈恒闻言,也只好摇头叹气。都要到最后一天了,竟然在这个时候,功败垂成。他拍了拍手,将大家的心思引过来后,方才说道:“别想这些,回去睡个好觉,比什么都强。”
众人默然,都失了说话的兴趣。
只剩下外头的信达,一边驱赶着马车,一边叫喊着路上的人行个方便。
车马很慢,时光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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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回到家,陈恒只匆匆给担心的爹娘请了安,就去洗漱歇息。上了床,什么春闱、金榜通通丢到脑后。一口气睡到翌日下午,陈恒睁开眼,仍觉得自己没睡够。
他是渴醒的,正欲下床寻杯茶水来。就见到晴雯不知何时来的,正趴在桌上枕臂入眠。
这丫头怎么会在这里?陈恒愣了一下,他的屋子除了信达,连爹、娘来的都极少。
晴雯睡得不深,被动静惊醒,就迷糊的睁开眼。还带着睡意的眼眸,一见到披着单衣的陈恒。婢女忙从桌上站起,慌乱的用手背擦着嘴角道:“少爷,您醒啦?”
“嗯,口渴了。”陈恒点点头,上前拿过茶壶倒入茶杯,发现竟有缕缕热气冒出。细节处可见功夫,晴雯都不知自己会何时醒来,这茶水竟能一直热着。陈恒忍不住转头,看着面前的小丫鬟,道:“辛苦你了。”
晴雯没料到会听到这句话,忙垂首摆手道:“回少爷,不辛苦。前面都是管事在这里候着,外头的钱少爷醒了,才唤了我来。”
晴雯口中的管事,自然是信达了。陈恒点点头,又见少女脸上仍带着倦容。想到家里下人少,最近事情又多。她跟信达,必然少不了忙碌。就劝道:“我这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好好歇息。”
别看晴雯现在话少,脾气还跟往日一般倔。既不答应,也不摇头拒绝。只合着手,站在陈恒的身边。墙边半开的窗棂,有春风悄悄吹入。少女穿着单薄素雅的春服,颇有清瘦柔弱之意。
晴雯的身姿不高,跟黛玉差不多。两者从长相上看,确实有些相似。都是窄窄的肩,白皙的脖颈修长,眉眼弯弯,眸里俱是灵秀俏丽。
不过比起光彩照人、气质卓绝的黛玉。如今的晴雯,眉宇中总有几分抹不去的愁色。她因为被赶出荣国府的关系,跟哥嫂的关系闹得很僵。
之前生病,表嫂常有歹话说她。一边不给她请医生看病,一边又怕死在家中。更担心晴雯不死不活,赖在自己家里。
晴雯这次愿意入陈家,其实也是因为没有退路可选。荣国府已经回不去,表哥、表嫂又嫌弃她。好好一个人,遭遇这样的打击,倒把原来的精气神磨去一半。
“少爷,您饿不饿?”心中的小心思悄悄作祟,倒叫晴雯在陈家越发小心翼翼。这次再被扫地出门,她怕是连表嫂那里都回不去了。
陈恒伸了个懒腰,饿是肯定饿了,不过现在吃饭,灶房又要麻烦。左右离饭点也不远,他拒绝了晴雯的提议,只改口道:“有别的干果什么的吗?拿一点来,给我就成。”
“是。”晴雯终于得了点差事,忙兴奋的点着头。她正欲转身离去,想了想,又停住步,侧身道:“少爷,是不是不喜欢晴雯这个名字。”
陈恒已经起身来到书桌前,闻言,下意识露出错愕状,奇道:“没有啊,怎么了?”
“那少爷,为什么从来不喊我的名字?”晴雯露出担忧的神色,她就怕陈恒把宝玉的过节,迁怒到自己身上。“少爷若是不喜欢,您改一个就是了,奴婢都没关系的。”
陈恒摇头失笑,他连连摆手,笑着安慰:“放心放心,绝无此事,你安心做事就好。”
晴雯这才稍稍安心,忙快速出了门,给自家少爷寻起垫肚子的东西。稍顷,晴雯拿着糕点、干果回来。东西才放下,陈恒就把她赶走,让她回屋自己歇息。
到了饭间,陈恒才出了门,和几个好友坐在家中,举着薄酒欣赏起月色。痛苦的会试已经结束,几人的雅兴都不错,共同相约隔日去街上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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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的大街小巷,多的是放松游玩的举子。会试放榜,最快也要到月底,殿试更在四月九日以后。这段时间,是举子们最轻松愉快的时候。
各个会馆、茶楼、客栈,少不了出双入对的士人。或是把酒言欢,或是吟诗作对,好不热闹。置身其中,会让人错以为来到类似元宵的佳节时刻。
文会诗集更是层出不穷,大家都想借此扬一扬名气。要是能被那位京中大佬看中,选在身边充当幕僚,就是会试落榜也变得无所谓起来。
这样的场合,就属各州府的解元、亚元最得意。连陈恒这样的前任扬州解元,也受到不少邀请。他挑了几处看上去不错的文会,带着薛蝌等人一道参加。
跟这场文会一起来的,自然是猜测会元的人选。这里面,就没陈恒什么事了。他的名声都在官场上,在仕林中倒没什么惊人名望。官场是个圈,不进去的人,是得不到里头太多信息。
更何况参与角逐的有山东、江西、浙江、两广这样的科举盛地。这些地方的解元,才是大家公认的文魁。市井百姓亦觉得会元,逃不出这八个人选之中。六千多位举子欢聚在京师,翘首以盼着会试放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