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婚礼
跟着引路的小僧人,黛玉、宝琴到了寺庙的东厢房侧,只见半开的轩窗里,正传来断断续续的辩论声。
黛玉从中听出兄长的顿挫声调,忙加快几步。一近,风中的话语就清晰起来。
“依陈檀越所辩,‘此心具足’跟‘众生皆有佛性’,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也。”陈恒的声音带着上扬的语调,黛玉猜想兄长说这话说,应是半笑的姿态。
“不可。”有人出声辩驳,“此乃为辩而辩。”
“此乃为辩而辩。”陈恒亦是回的精明,可算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问话的人显然语塞,没想到年轻小伙子如此不讲辩德。黛玉暗笑一声,拦下小僧的通传之意,又往前一步,与宝琴一道站在廊下。
院中百花争奇,树荫花影在廊前缤纷交错。二女并肩而立,颇有娥皇、女英之姿。她们齐听着屋内的辩论。此时,里面已经讨论到‘具足’‘佛性’上。
“在下与佛经所涉不多,在人事上的见识亦有不足。”陈恒朗声着,“先姑且言之,几位大师姑且听之即可。”
“檀越但讲无妨。”
“盖莫读书之理和佛祖之言,都脱不开‘有、无’之论。然释家门人在有无之处,尚要参个‘空’字。可谓‘有向无,无向空,空非有无,实乃缘起性空’。”
此一言,已听的众僧无不喜悦、赞赏,纷纷道:“善。”“答得好,檀越也看过金刚经?”“檀越请继续。”
“读书人的理,却不在‘空’字上,而在一个‘通’字。上通天地,中通江山社稷,下通黎民百姓。”
“此通作何解。”有人问。
陈恒细想,突觉长篇大论,便失了此字的雅趣。深思后,就道:“轻舟已过万重山,便是个通字。”
闻言的大师们,都知道这不是书生为辩而辩,实乃对方有感而发的肺腑之言。住持唱了一诺‘阿弥陀佛’,出声赞赏道:“如此年纪,就有这等悟性。檀越真是好慧根,与我佛有缘。”
陈恒也是傻了眼,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与佛有缘了呢?他都来不及答话,外头就传来急促的轻咳声。他一听,就知道是妹妹寻来,忙起身跟众人告辞。
主持今日得一雅客闲聊,已是兴足。此时也不留客,只说着:“檀越谈吐不凡,说不好以后,老衲还要因今日之会,得野史传闻一笔。”
“承大师吉言。”陈恒出门之际,笑道,“这一笔,还是要落在壁画上。”
主持再看薛蝌,又问:“得薛檀越妙笔,还请为此画留名。”
后者见证了一日的辩论,正觉耳目清新,当即道:“就叫有无空吧,以记今日之画,今日之会,今日之辩。”
“善。”
众人出了门,陈恒快步走到黛玉身边,辞别时,主持还劝薛、陈二人有空常来坐坐,走动走动。
陈恒一一谢过,才领着二女跟薛蝌,走向前院。到了前院的壁画前,此处赏景的人少了些,倾斜的晚霞照在斑驳的墙上。薛蝌画的挑水和尚,神色自足,含笑望前,足尖上的衣诀飘飞,似有徐徐风来,吹在观画人身上,叫人身临其境。
贾宝玉还站在这发呆,见到他们四人并肩齐至,神色一时变幻。先前夸赞的话语,此刻犹如刺刀般扎在心里。他扭捏着,不知要不要跟黛玉打招呼。领头的陈恒倒未理会他,也没理会贾府的姑娘,只默默站在一旁,等着妹妹跟她们告别。
两方人分道扬镳,马车停在山下牌楼处,四人只能徒步下山。黛玉今天走的路有些多,本来还有些累,可因住持一句‘与佛有缘’,只气的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步伐甚健,到叫陈恒有些迟疑、暗笑。
“妹妹,你怎么了?”
在晚霞铺就的山道上,陈恒追上黛玉,未语先赔三分笑。黛玉看着他这副死样,更是来气。只气呼呼道:“竟不知道兄长跟出家人,也能聊的这般愉快。”
她是关心则乱,才高则思多。一颗芳心刚许给了兄长,这坏人竟然跟出家人聊的有滋有味。本是一件小事,偏想到前番陈恒独自抛下她,自去寻乐,一时更加委屈起来。
陈恒只猜中她一半的心思,他都没有觉得什么女子小人难养也。既爱了林妹妹的秀气灵动,也要爱着她偶尔的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