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哼道:“还读书人呢,祖父现在是右将军,就在旁边住着,他也不知道过来拜见一下。”
老爷子都懒得看他了,视线在其他人脸上一扫,叫大外孙说说宋先生为何不来。
乔长顺直接把椅子挪到萧延身边,细细地分析了一遍。
萧延:“……不愧是读书人,心眼多成马蜂窝了。”
老爷子道:“多比少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没人家聪明,便要学会少说多记,以后在外面遇见宋先生,做个点头之交就好,谁也别去跟他套近乎,哦,阿满你不一样,你跟宋先生有师生之情,正常来往便可。”
佟穗:“祖父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宋家,老爷子提起了朔州的代、顺二王:“今天算是第一日,据探子来报,两个反王已经合兵一处,看样子是不打算投降了。朔州这地方,既是大同的后方,又是太原北面的门户,历代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朔州城墙更是修建得足有二丈六尺之高,易守难攻。”
乔长安:“是啊,当年我们兄弟去周边游历时,在朔州住了好几l天,那里的城墙可比咱们七县坚固多了,四处城门都建有瓮城,就算咱们攻破了城门,人家只要安排足够的弓箭手站在瓮城墙上,就能瓮中捉鳖似的,把咱们射成刺猬,所以说代王能占据朔州,确实有些本事
,不是李家兄弟可比的。”
萧延动了动嘴唇,怕又被老爷子骂蠢,忍着没说。
萧野问:“祖父,既然朔州这么难打,您为何还跟韩将军主动请缨?”
他不怕打朔州,只心疼七县刚练出样子的四万多新兵,攻城战实在太惨烈了。
萧穆道:“大军挥师南下,越往南朝廷的增兵就会越多,遇到的将领也会越来越悍勇,甚至不输韩将军。咱们右路军是新军,一开始不力争表现只想着跟着大军混战功,那么韩将军就不会看重咱们,不看重,将来遇到真正的硬骨头需要有人打前阵送死的时候,右路军便是韩将军的第一选择。你们说,跟南边重兵把守的要塞比,被两个反王占据的朔州还算硬骨头吗?”
儿l郎们齐声道:“不算!”
萧穆:“明早跟手下的将士们说清楚,告诉他们此战既是为了证明咱们右路军的实力,也是一场真正的历练,随时都有性命危险,怕的可以选择回家,咱们不强求。”
“是!”
次日上午,佟穗随着老爷子去巡营了。
七位指挥一早就按照老爷子的吩咐跟士兵们通过气了,再给士兵们一上午的时间考虑清楚。
祖孙俩慢悠悠地走在军营中,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还是少数,大多数士兵都在专心讨论此事。
“打仗肯定要死人,就看死的是谁了。我怕死,可我更怕回家也没法踏踏实实种地,万一再遇到灾荒再遇到山匪呢?光靠我也护不住一家老小,早晚都是死,还不如死在战场上,凭萧老将军跟韩将军的做派,肯定会给家里抚恤。万一我活了下来,怎么也能攒上一笔战功,一家人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是啊,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以前害怕充军是因为充军也没有军饷拿,现在一个月军饷顶上以前种一年地的,不如去闯一闯!”
“我没想这些,我就想,咱们的命都是萧老救的,要是咱们都因为贪生怕死走了,萧老手里没有足够的兵,肯定要被韩将军那边的将士们笑话,那咱们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我是松树村的,那晚是二爷他们救了我们全村,我的命早归萧家了,就算他们要我去死,我也甘愿!”
“我是怀县的,第一次跟着李纲去打卫县被萧家抓了,萧家没杀我,派我去做苦力,却也管我穿暖管我吃饱,后来真的收我当兵了,跟卫县的兄弟们一样拿军饷,就凭萧家没拿空话骗我,我也愿意跟随萧家。”
“我只是一个小兵,可我哥在二太太身边当近卫,我哥说,打守城战那天,二太太连着射箭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就这样都没退下,跟萧老换着指挥,轮流冲到前面射杀敌兵,人家二太太都敢上,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怂了?”
“不怂归不怂,在二太太面前就别吹自己是大男人了,咱们排成一排都不够给二太太当靶子的。”
有人突然咳嗽起来。
这一圈士兵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去,就见老爷子、二太太不知何时来的,就站在几l步之外。
众兵连忙站起来,个个昂首挺胸一脸正经。
萧穆笑道:“现在是休息时间,大家该坐就坐,不用紧张。”
众兵依然保持着军姿。
萧穆走过来,目光一一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庞,问:“真的都不怕吗?”
众兵异口同声:“不怕!誓死追随将军!”
几l十步外的士兵们听见这边的动静,探头瞧瞧,纷纷起立,跟着喊道:“不怕!誓死追随将军!”
百步外的士兵们也站起来了,喊起来了。
似往湖水中投了一颗石子,“誓死追随将军”这六字圈圈涟漪般沿着右路军扩散了出去,声声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