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打完电话,就一直焦急地等在厂办电话机旁,大概一个小时,陶英才的电话回过来了。
隔着电话线,清音也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和震惊,以及无奈:“拍片结果出来了,孩子颅内一共有五枚针形金属异物,其中两根插在……一根插在……一根在……最后一根还不确定,需要等孩子安静下来重新检查,因为她哭闹得太厉害了。”
清音的眼泪再也没忍住,老畜生!
“陶老师,这个手术你们能做吗?”
“能,跟你以前说的那个病人不一样,她的针是有形状的,便于取出。”
清音松口气,“好,陶老师,这次的手术,拜托您一定要找最好的医生帮她做。”
“嗯,数目太多,孩子又太小,不能一次性取出来,可能要分几次手术。”
“好,谢谢您陶老师。”
陶英才长长的叹息一声,“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自责,很愧疚,但其实,根据片子结果看,你哪怕能提前两年发现,这些东西也早就存在了,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什么,而这两年里,幸运的是这些针的位置并未发生改变,要是再晚两年,随着孩子颅骨的长大变形,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些话并不能安慰到清音,她还是难过。
“尽快安排手术,我等您好消息。”清音哽咽着挂掉电话。
当然,老畜生的“报应”也来得很快,清音第二天中午下班到家的时候就听说,他被儿子打掉了三颗牙,大腿也骨折了,手脚一捆直接送派出所了!
儿子打老子,还打这么严重的,在杏花胡同可是了不得的新鲜事,所有人都在议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的猜测是不是老畜生欺负了玉应春,有的说怕是老东西出去干违法乱纪的事儿,影响小张前程了……清音看在眼里,却一个字没露。
她相信,小张要是不给老畜生该得的报应,他就不配当一个父亲,就不是上辈子那个因为女儿溺亡而郁郁寡欢的怪人张。
“也是造孽,就是再大的气也不能儿子打老子啊,小张坏了自个儿名声,以后可咋整……”顾大妈很是担忧的念叨。
“有些人就是打死也活该。”
“虽然我也挺看不上老张头的,但小张下手也太狠了,听说那牙齿和骨头是他生生用拳头打断
的,老张头直接疼得哼都没气儿哼一声,还吐了好大一滩子血。”
“何止哟,你们还不知道吧?”赵大妈凑过来,小声说:“老张头是闯了鬼咯,说是被小张打之前,不知道怎么的,脑袋上被扎了根钉子进去,大家劝他去医院他支支吾吾不敢去,肯定是闯鬼了,不敢说呗。”
对于这种老登,就是扎一百根钉子也无法抵消他给小菊带来的伤害。
赵大妈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兴致勃勃问:“小清啊,你是不是知道点啥?这里又没外人,快跟大妈们说说呗?”
清音摇头,神情恹恹的。自从那晚之后,她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迷,有种挫败感,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当医生到底能做什么?只能治愈为数不多的疾病,剩下的都是观察观察再观察,缓解缓解再缓解,她不知道医学的意义何在。
一个月后,张家三口从省医院回来,小菊的神情虽然恹恹的,但五根针在多学科专家会诊之下,已经断断续续完全取出,至于能不能恢复语言功能,还得看情况。
毕竟,那么多缝衣针在脑袋里,至今还没危及生命安全已经是奇迹,是极大的幸运。
不过,他们回来并非第一时间来找清音,而是去派出所。
听说张老头被关了一个月,直系家属不管,没钱也没条件治腿,已经落下终身残疾,而小张这次去,见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毫不动容,坚持要告到底。
儿子不仅打了老子,还要告老子!
这是多大的新鲜事呐!
而更新鲜的是,公安和法院还真管,不仅同意儿子断绝父子关系的申请,还把张老头判了十年!
等家属区的人听说的时候,张老头已经被送到小张特意申请的老家劳改农场了!拖着那条废腿,能不能活到十年出狱还是未知数,真能出狱了,那时候谁还管他啊?断绝关系的时候小张已经连续三天登报申明,从今往后他不会给哪怕一分钱的赡养费,死了也不会去看一眼,要是敢踏进书城市一步,出了任何人身安全事故他不负责。
他就是死,也只能死在书城市之外,远离小菊的地方。!